“郁结于心而死。”小莫珩坐在台阶上,把书合起来,轻轻放在腿上,撑着脑袋竭力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的也是,满腹愁苦无处发泄,全都憋在肚子里,不憋坏了才怪。”
她还亲历过一次灭门惨案。
永安二十一年的一个雪夜,枢密使江家满门惨遭屠戮,而幕后凶手,正是户部尚书凌玄音。
那个夜晚,寒风萧瑟,洁白的雪上染着丝丝殷红的鲜血,鲜血从江府流淌到门外路上,吓得行人好几日都不敢自此经过。
然而江家的幼子与幼女却不见踪迹,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寻找了数年,仍旧杳无音讯,想必这江家余孽凶多吉少,早已横尸街头了。
莫珩想,若是这江家兄妹还在,定会亲手取凌玄音的首级,以解心头之快。
“我忘不掉。”她道。
她抬首,却见凌予一向泛着笑意的桃花眸中布满了红血丝,她看得出来,凌予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愤怒。
为什么提到杀父之仇,他会如此失态?莫珩不用想便知道,他的父亲——凌老将军是被人害死的。
一味地把忧愁憋在心里很难受,时间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莫珩知道,所以莫珩罕见地温然开口:“你若心里苦,便跟人讲出来,莫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凌予却又做出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勾起抹顽劣不堪的笑:“本王能有什么苦?”
莫珩显然不相信凌予的这番说辞。
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方才凌予红了眼,拳头攥得紧紧的,莫珩坚信自己不会看错。
这世上,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是人皆有愁。
若说两三岁的孩提无愁,亦是荒谬。小孩子会惦记着街边擦肩而过的一串糖葫芦,会因为母亲的微微一个蹙眉而担心,会害怕亲人离开自己,又岂是无愁?
若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亦是荒谬。纵然是五陵年少,恣睢无忌,亦会愁窈窕淑女对自己无意,亦会在蒹葭芦苇丛中寻觅伊的身影。
抛去这些尚且不提,但说莫珩自身,在世人眼里她无限风光,一出世便已是布衣百姓辛苦劳作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人,自是无忧。
可当真无忧吗?
她自知名动京城,却有谁知晓她日日夜夜兢兢业业地练习,有谁知晓她用零碎的时间在背书,有谁知晓她在夜里悄悄到藏书楼读诗赋?
这里面有些固然是自愿的,但背书一事却是皇后所要求的。
皇后第一次这么要求她背诵夫子未要求背诵的诗赋时,她说:“女儿觉得背书无用。读书读的是有志之士的家国情怀,名句是该背,而有些却不用背。”
然而皇后蹙着眉头,拿起手中的戒尺,怒道:“把手张开!”
小莫珩战战兢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然后伴随着“啪”的一声响,素手上多了几道红印,好不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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