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谷寨。
“长姐,长姐,你快出来看。”
正在屋里拿着支炭条写写划划的余初瑾,闻言,将手里的炭条放下,大步走了出来。
天井里,余幼瑾抱着只两个来月的虎斑小猫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到余初瑾出来,她大踏走上前,将手里的“喵喵”叫的小虎斑猫递高高举起给余初瑾看,“长姐,你快看,秀瑶给我的。”
前些日子,余初瑾和杭氏去了趟乡里,鸡仔和鸭仔各抓了三十只,鹅仔抓了十只,两人还兴冲冲的算着,等这些鸡、鸭、鹅都长大了,一天能下多少蛋吃多少卖多少,谁曾想一个晚上,就被祸害了十几只,也不知道是山里跑出来黄鼠狼还是地下藏着的大老鼠。
余初瑾当时还懊恼,说如果大虎和小虎在的话就好了,不想,今天余幼瑾就抱了只猫崽回来。
“幼瑾,秀瑶哪来的猫啊?”余初瑾问道。
“是秀瑶外祖母家的,秀瑶知道我们家鸡崽,鸭崽死了好些只后,前天跟她娘去她外祖母家,赶巧那边有户人家的猫正月生了猫崽,她就央她娘抓了只带回来给我。”话落,将手里的小虎斑举了举,“喏,就是它。”
这时候,后院喂鸡的杭氏正巧走了出来,看见余幼瑾手里的猫,哎呀一声说道:“好漂亮的猫啊!”
“嫂嫂,这下我们家的鸡崽,鸭崽不怕老鼠拖了吧。”余幼瑾问道。
“嗯,虽然说还是只小猫崽,但老鼠听到猫叫声也不敢出来了。”话落,杭氏又说道:“我去找块破棉絮给它搭个窝。”
杭氏进屋找破棉絮,余初瑾走了过来,接过余幼瑾手里的猫放到地上,小家伙当即“喵喵”叫着巡视起地盘来。
余幼瑾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不时地摸下小猫的头,或者抓抓猫尾巴,逗得小猫崽频频往她这里看“喵喵”叫个不停。
“幼瑾,秀瑶她娘抓这只猫肯定付过钱的,你回头问问多少钱,问清楚了来问我拿,把钱给秀瑶。”余初瑾说道。
余幼瑾头也不抬的说道:“秀瑶给我的时候,我就问了,秀瑶说不要,她送我的。”
“那不行的,猫不能白拿不然养不大,多多少少总是要给点的。”顿了顿,“算了,你也别问了,回头拿上二十文钱给秀瑶就是了。”
恰在这时杭氏找了块破棉絮出来,余初瑾便问她,“嫂嫂,二十文钱够吗?”
“足够了,一般也就是十五六文钱的样子。”杭氏说道。
余初瑾转身进屋,取了下二十个铜板拿根绳子串起,走了出来递给余幼瑾,“也别等了,你这会儿就给秀瑶送过去吧。”
余幼瑾“哎”了一声,接在手里,转身便往外走,不想才出门却和迎面而来的苏洐撞了个正着。
“苏哥哥!”余幼瑾喊了声苏洐,末了,又回头对屋里说道:“长姐,苏哥哥来了。”
余初瑾先是微微一怔,暗忖:苏洐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她原本还担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后来让余攸宁在黎世风跟前打听了一番,知道并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在家发奋读书后,她才将这份担心收了起来。
余幼瑾将苏洐引进小院,“苏哥哥,我找秀瑶有点事,等下再回来陪你玩哈。”
余初瑾和杭氏将这话听在耳里,不由失声轻笑。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余初瑾拿了把椅子给苏洐,“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沏茶。”
杭氏阻止余幼瑾,“大姑娘,你坐着吧,我去沏茶。”
话落转身进了堂屋,不多时端了青花瓷盅出来。
苏洐接在手里,“谢谢嫂嫂。”
杭氏笑着摇了摇头,“姑爷客气了。”
待苏洐重新坐定后,杭氏也没离开,而是拿了把竹椅坐在了西厢房的屋檐下,这样一来,即便偶尔有人经过,看到苏洐和余初瑾在小院,有杭氏在一边坐着也传不出什么闲话来。
苏洐掀了茶盖,一边拨着上面的浮茶,一边对余初瑾说道:“家里都还好吧?”
嗯?!
余初瑾有刹那的错愕,为什么,她会有种,苏洐不是上门做客,而是远道而归的感觉?
苏洐问出这话时,心里也生起些许的怪异的感觉,但不过是一刹那,他便适应了这种感觉,眼角余光觑到神色怔忡的余初瑾,不由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
余初瑾摇头,“没什么,家里都挺好的,你呢,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苏洐笑着说道,稍倾,他目光轻抬朝余初瑾看来,“初瑾,五舅舅来信了。”
“啊!”余初瑾目光微微一滞,突然想起黎海官当初离开前说的的话,蓦然眼睛一亮看了苏洐,问道:“事情办成了?”
苏洐笑着点头,目光温柔的看着余初瑾,“办成了,不日蒋凤池会被调去兖州任前卫指挥使。”
“兖州?”余初瑾看了苏洐,“五老爷给世风请的来的弓箭师傅便是兖州人氏。”
苏洐点头,“是的。”
余初瑾抬头看了看,眼见这会儿小院外面也是空荡汇的,而院里除了杭氏便再无旁人,但还是小声问道:“阿洐,兖州是不是五老爷定的。”
苏洐摇头,“我想应该不是。”
余初瑾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苏洐许是渴了,端起茶盅浅浅啜了口,休息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口。
“初瑾,外祖母给大表哥定下了花家二房庶出的五表妹花惜婷,婚期定在阴历八月十二。”
阴历八月十二,这会儿已经是阴历三月底马上就四月了,满打满算也就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
“骆金珠她没有闹吗?”余初瑾轻声问道。
苏洐摇了摇头,“她不敢闹,外祖母说了,安安份份的黎家总还有她一碗饭吃,否则就让她从哪来回哪去。”
“就是前些日子来府上做客的那两位姑娘吗?”余初瑾问道。
苏洐点头,“二舅公本想从嫡出的姑娘里选一个出来,但二舅婆不乐意,说又不是做正妻,哪有把嫡出的姑娘给人做妾的。这才定了庶出的五表妹。”
“五表妹虽是庶出,但她生母是侍候过二舅婆的人,她也是养在二舅婆跟前的,九岁始便每日里跟着二舅婆学掌家,若不是外祖母开口,二舅婆是断然不会让她嫁给大表兄做妾的。”
余初瑾看向苏洐,“条件是什么?”
苏洐赞许的看了眼余初瑾,末了,柔声说道:“二舅婆说,将来五表妹的孩子必须由她自己抚养,还有十年内,大表兄不得再纳妾室。”
余初瑾当真要为这位花家二老夫人点赞了。
从来妾室的孩子,若不得当家主母的允许是不能养在妾室跟前的,黎世瑾是个大错不犯小事迷糊的人,倘若将来这位花惜婷姑娘嫁进来,他执意要给骆金珠撑腰,即便花惜婷下得厨房上得亭堂是个有手腕,怕是也要吃上好些苦头。
可这个年代,女人除了靠娘家,靠男人外最大的依仗便是儿子,十年内黎世瑾不得纳妾,到那时花惜婷的孩子已经长大,她在黎家也站稳了脚,骆金珠就是个摆设罢了,说是良妾其实和平妻又有什么分别?
余初瑾突然福至心灵的问了一句,“阿洐,你这五表妹长相如何?”
“比你稍稍差了些,比大表嫂却是要好看不少。”苏洐说道。
一边坐着做针线的杭氏“噗嗤”笑出了声。
余初瑾嗔了苏洐一眼。
苏洐不以为忤,温文一笑,继续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五表妹肖似其母,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话落,笑吟吟的看着余初瑾,一副,你品,你细品的表情。
从来就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
倘若花惜婷的母亲姿色不是足够好,怎么能一气生了四个孩子?
余初瑾闻言,长吁了口气,突然失声笑道:“我突然有点同情骆金珠了。”
“这就开始同情了?”苏洐看着余初瑾,“那回头等五表妹进了门,你不是还得替她掬一把泪?”
余初瑾笑着没吱声。
稍倾,却突然想起件事,她看了苏洐,“阿洐,骆天宝和孙小翠的事,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说这个干什么?”苏洐不解的问道。
余初瑾却没有被苏洐的表情所惑,而是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苏洐下意识的便要摇头,却在对上余初瑾亮晶晶宛若坠入星海的眸子时,呼吸一窒的同时,头也忘记摇了。
余初瑾却犹不自觉,而是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世风也帮着出了力。”苏洐伸手将余初瑾耳边的碎花捋到耳后,轻声说道:“世风打听到骆天宝喜欢上了乡里林记炒货铺的闺女,隔些日子便要去铺子里闹些事情出来,我就去找了林姑娘的兄长……”
等苏洐把话说完,余初瑾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良久。
“就是说孙小翠其实也早就看上了骆天宝?”
苏洐含笑看了余初瑾,“骆天宝虽然是个废物,可你不能不承认,他那张脸还是挺不错的,对吧?”
“我又没见过他,我哪知道。”余初瑾摇头说道。
“怎么说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孙小翠也知道,以她自己的长相想要寻个好看些的怕是不容易,再说这些年靠着黎家,骆家日子过得也不错,孙小翠几个哥哥虽然都已经成家了,但对这唯一的妹妹却很是疼爱,两人成亲后过日子根本就不用愁。”
余初瑾接了苏洐的话,“所以在别人看来避之唯恐不及的骆天宝,在孙小翠那却成了香饽饽。”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苏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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