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苏洐的话,初五这天的半下午开始下起了柳絮似的小雪,太阳落山家家炊烟四起时,柳絮大小的雪变成了鹅毛大小,一堆堆一团团的往下砸,眨眼间的功夫,青山田野便披上了一层白色外衣。
“哎,这样大的雪,老爷子和攸宁会不会冻着。”杭氏不无担忧的对余初瑾说道。
余初瑾看着院子里两寸厚的雪,摇头道:“冻到是不会冻着,真要冷了,他肯定带着攸宁去大棚里睡了。只是,这样大的雪,我担心雪再大点,会把棚子给压榻了。”
杭氏闻言不由变了脸色,急声道:“那怎么办?要不让荣华哥去喊了他们下来。”
“这会儿天都黑了,再说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哪里是路哪里是崖沟也不知道,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明天白天再说吧。”余初瑾说道。
确实是这个理,杭氏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正打算喊了在客厅陪着余幼瑾翻花绳的由荣华早些回去,不想,外面起亮起盏微黄的灯火,那簇火焰由远及近慢慢的朝着小院移动着。
杭氏不由错愕的问道:“谁来了?”
余初瑾闻言也跟着微微一怔,稍倾,起身朝小院外看去。
“初瑾,初瑾,晚饭吃过了吗?”
顾婶的声音夹在簌簌的雪声里响起。
余初瑾回头对杭氏说道:“是顾婶。”
“顾婶,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说着话,杭氏跟在余初瑾身后走了出去。
不多时,顾婶踩着嘎吱嘎吱的雪,走到了近前。
杭氏抢在余初瑾前头迎上前,接过顾婶手里的桐油扇,把人迎到了屋檐下,一边帮着拍打顾婶身上的雪花,一边问道:“婶,怎么这么晚还来了?”
“找初瑾有点事。”顾婶笑着对初瑾说道:“外面怪冷的,我们屋里去说吧。”
余初瑾点头,“要不,去灶间吧,灶前的火子还热着,比堂屋暖和。”
“那就去灶间。”话热,顾婶拔脚朝灶间走去。
余初瑾和杭氏跟在了后面。
顾婶的鞋子有点湿,余初瑾将灶膛里的炭子铲了出来,让顾婶即能暖和身子又能把鞋子烘烘干。
杭氏手脚利索的沏了盅热茶端了过来,“婶,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顾婶接过杭氏手里的茶盅,盖子掀起的刹香清香扑鼻,再看盅中起起伏伏的茶叶不由得说道:“呀,这么好的茶叶?”
“是初二那天苏家姑爷来拜年的时候送的。”杭氏笑着说道。
“啧啧啧……”顾婶摇头,对杭氏说道:“这么好的茶叶给我喝,不是糟贱东西吗?留着待客用多好,我又不是客人。”
杭氏听了不由笑着说道:“这还是正月里,正月上门就是客。”
“再好的东西不也是给人吃的,别人吃的,我们自然也吃得。”余初瑾笑着对顾婶说道:“偿偿看好不好喝,不过,好喝不好喝反正也就这样。”
顾婶轻轻抿了一口,末了,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喝,好喝,真的好喝。”
余初瑾笑着说道:“好喝就多喝几口,听别人说,茶要喝第二道,香浓味醇,等下让嫂嫂再给婶你添道水。”
说了几句闲话,顾婶对余初瑾言明来意。
“初瑾,我是为着我家秀珠的事来找你的。”
余初瑾听得一愣,问道:“秀珠的事!秀珠什么事?”
“是这样的,秀珠和陈家大郎的婚事定在了阴历三月三,也就是下个月的二十六日这天。”顾婶轻声说道:“秀珠和我说,那天想让你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嫁,不知道行不行。”
新娘子出嫁一般都有送嫁的人,但这送嫁的多以娘家兄弟为多,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什么的也有,但很少。沈秀珠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怕是陈家递了话过来,毕竟因着余初瑾的关系,陈家大郎可是实打实的赚了笔娶媳妇钱。
只是……
余初瑾看着顾婶,轻声说道:“婶儿,你跟秀珠说一声,我很感激她这样看重我,但你也知道,我是有孝在身的,这种场合真的不方便出席。”
顾婶其实在陈家递话过来时,就想到了余初瑾会拒绝,但沈秀珠也说了,余初瑾去不去是她的事,但传达这份心意却是她们的事。
“我也是这样和秀珠说的,不过秀珠她说,去或者不去,你自有决定,我们却不能因为你可能不去,就不来请你。”顾婶说道。
余初瑾到不曾想到,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沈秀珠却是这样个心思玲珑的人,闻言不由笑了说道:“陈家姐夫真是有福气,娶了秀珠姐这样秀外慧中,俩人以后有得是好日子过呢。”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家的人被别人夸奖,是故,余初瑾的话声才落,顾婶便难掩笑容的说道:“那可真是承了你的吉言。”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余初瑾笑着说道。
两人笑着客气了一番,稍倾,顾婶微微敛了脸上的笑,沉吟着对余初瑾说道:“初瑾,大郎初二日来送年节礼时,说了几句话,我一直寻思着要怎么和你说。”
余初瑾不由得和杭氏交换了一个目光,下一刻,重新看向顾婶,说道:“顾婶,你看我和秀珠年纪相当,其实在我心里,也把你和沈叔当爷奶看的,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不管是什么,我总记着你和沈叔的好。”
“初瑾啊……”顾婶沉沉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大郎说去年腊月二十七,黎家的五老爷替你出头把蒋家的三爷给打了,是吗?”
余初瑾笑了笑,解释道:“婶,也不是说替我们把蒋家三爷打了,黎五老爷是为了救我和由大哥还有攸宁,这才不得不让他的人动手的。”
顾婶点头,“我明白。这事呢是这样的,初二那天,大郎不是还在你进了一批货吗?”
余初瑾点头,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批货出问题了?”
“不是,不是。”顾婶忙不迭的摆手,“初三那天大郎回去后,就直接给县城向他定货的几家大户人家送货去了,门房上顺风听了几耳朵,说是济世堂的老大夫说了,蒋家三爷床上躺个一年半载都未必养得好,还说……还说……”
顾婶扭捏着不知道怎么往下开口。
余初瑾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还说什么,婶?”
顾婶咬了咬牙,“还说蒋三爷以后都不能行夫妻之事了,大郎得了消息,捎了话来,让你说什么也别去县城,这段时间最好哪里也别去,就是在家呆着也小心点。蒋家好像放出话来了,这事情绝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一边听着的杭氏脸色霎时间白得像张纸。
余初瑾到是没有想到,云棠能下这样的狠手,一时间到也没有往传言有误这方面想。
不过,蒋家不想将这件事善了,她又何偿愿意将这件事善了呢?只,这都是以后的事,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说什么都是虚的。
“婶,谢谢你,也谢谢陈家姐夫,他有心。”余初瑾真心实意的向顾婶道着谢。
顾婶摆手,“谢什么啊,我们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就是帮着递几句话罢了。”
可这递几句话也是冒了风险的啊!
蒋家可不是君子,若是知道顾婶和她好,指不定想着杀鸡敬猴呢!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层担心,顾婶才摸着黑来吧?
这么一想,余初瑾当即对顾婶说道:“婶,你看这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我就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吧。”
顾婶也正有此意,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我也这么想的呢,行了,我回去了,你和素绢也别送了,这大风大雪的别冻着。”
余初瑾却是执意将顾婶送到了门外,目送着她走远,这才转身朝堂屋走去。
身后,杭氏不无担忧的声音响起,“大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余初瑾淡定的道:“黎五老爷还在家呆着呢,蒋家想做什么,也得问问他人家答不答应!”
他老人家?!
杭氏有一瞬的怔忡,那好看的跟朵花一样的黎家五老爷也就和荣华哥差不多的年纪吧?怎么就成老人家了?!
与此同时,正和苏洐一人执白一执黑下着棋的黎海官冷不丁的打了喷嚏。
“天冬,把炭盆拨旺点,五舅舅怕是有些冷。”苏洐说道。
角落里站着的云棠很是不解的看了眼苏洐,心道:娇花似的你都不冷,我家五老爷怎么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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