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是女婿拜年的日子。
这天,苏洐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和天冬一前一后进了余家的院子。
杭氏和由荣华早早的便准备了起来,这里苏洐才进院子,由荣华已经笑呵呵的迎了出去,养了几天,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就是脚还有些不方便。
“苏姑爷来了。”
苏洐笑着冲由荣华拱手行礼,“由大哥,新年好,新一年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啊。”
由荣华哈哈笑着说道:“哎,承您吉言。”
说着话的功夫,余攸宁和余幼瑾自屋里跑了出来。
“苏大哥,您来了啊?快进屋吧,外面可冷了,屋里烧了炭盆,暖和。”
说着话,一左一右便扯了苏洐的手往屋子里走。
由荣华则朝挑着担子的天冬走了过去,说道:“这一路辛苦了,给我吧。”
“不用,不用。”天冬忙摆手道:“这马上就进屋了,省得换来换去的。”
由荣华也不坚持,笑着陪天冬朝屋里走去。
堂屋的八仙桌上生了个火盆,火盆里是平时烧火时积攒下来的炭子,这会儿火正烧得旺,手里端着热热的茶盅,脚下靠着暖暖的火炉,真有几分神仙日子的感觉。
杭氏和余初瑾在灶间忙着,大锅里的水“咕咚,咕咚”翻滚时,杭氏拿起大碗里准备好的鸡蛋,一个一个敲了往锅里放。
余初瑾看见了,便将灶膛里的火稍稍撒了,留了个小火。
水铺蛋不能用大火,不然蛋白容易散不说,蛋成的形还不好看。
“一人四个吧。”杭氏对余初瑾说道。
养了一年的鸡和鸭已经开始下蛋,余幼瑾将这群鸡和鸭照料得好,有两只芦花鸡,隔个一两天才下蛋,可一下就是三四个,比那几只每天都下的鸡产量还要高,且下的蛋又大又圆很是好看。
杭氏常打趣她,说是人漂亮养出来的鸡下的蛋都好看,这鸡蛋要是拿乡里去卖,保管人人抢着要。把个余幼瑾说得高兴的什么似的,越发的精心侍候起她的鸡和鸭来。
余初瑾听了杭氏的话,笑着说道:“四个就四个吧,只可别吃不完,回头就浪费了。”
“不会,真要吃不完,晚上热热可以当点心吃。”杭氏说道。
堂屋里。
郑骞,由荣华两人和苏洐说着话。
天冬带着余攸宁、余幼瑾在外面放爆竹玩。
大过年的按说应该讲些高兴的事,但死者不是别人,是苏洐的母亲,且郑骞是行伍出身,并忌讳生死之事,是故,问了几句京城的事后,便问起黎氏的身后事苏洐有什么打算。
“我原本是打算另外给她买块墓地的,但外祖母发了话,说是把母亲的骨灰葬在她和外祖父合葬母的旁边,过些日子挑个日子让她早些入土为安。”苏洐说道。
郑骞点了点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便吧。”
“我明白的。”苏洐说道。
“今后有什么打算?”郑骞又问道。
苏洐一边摸着粗瓷盅外的花纹,一边轻声说道:“先守三年的母孝吧,三年后我打算参加春闱的选拔。”
“你当着半个京城权贵的面和苏家彻底决裂,苏畅怕是不会愿意你入仕的。”郑骞沉吟着说道。
“无妨,我离京城前,去见过钦天监正元桢元大人,把我的打算和他说了,他答应会帮我留意苏畅的动作,而且三年他还会把这往年榜首的文章抄录一遍给我寄过来。”苏洐说道。
郑骞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便好。”
苏洐是个心中有章法的,郑骞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苏洐确实比黎世风靠谱多了,这样说起来,余初瑾还真是挺有识人之明的。
“老大人,过几天怕是有一场大雪,你还是搬下山住吧。”苏洐对郑骞说道:“您现在住的那幢竹楼,我怕经不住这场雪。”
有一场大雪?
郑骞一瞬蹙紧了眉头看着苏洐问道:“很大的雪吗?”
“有多大我不确定,不过估计会下个五六天的样子。”苏洐说道。
年前也曾经断断续续下过几场雪,但因为下下停停,虽然积了薄薄一层,但对龛谷寨的影响有限。但倘若真像苏洐的说那样,正月里会有一场大雪,那么……郑骞想到的不是龛谷寨,而是与龛谷寨相邻的西戎和戎狄,他们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场大雪?如果是这样的话……郑骞端着茶盅的手紧了紧。
“攸宁和我说,他想跟你五舅身边的那个冰山脸学功夫,”郑骞突然转了话题,对苏洐说道:“你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帮我引见下你五舅?”
苏洐被郑骞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扯到五舅舅和云棠身上了?不过,既是余攸宁的想法,又是郑骞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
“我回去和五舅舅说说,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时候我陪着他来见老大人。”苏洐说道。
郑骞点头应好。
不多时,杭氏拿着托盘将煮好的水铺豆装在碗里端了出来,“苏姑爷,你先吃两个蛋,垫垫肚子,我这就把中饭做起来。”
苏洐起身接过杭氏端来的碗,一迭的道着谢。
由荣华则喊了外面玩得高兴的余攸宁和余幼瑾,天冬三人进来吃蛋。
“哦,吃蛋了……”
余幼瑾欢呼着跑进了屋子。
午饭过后,苏洐告辞回了东寨,送走他后,由荣华和余攸宁、郑骞三个则去大棚里摘小黄瓜,沈秀瑶和沈小雪来找余幼瑾玩。
余幼瑾把苏洐给她带来的那套陶泥娃娃拿了出来玩,三个小丫头挤在屋子里,一边玩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知道吗,龚瑞珍真的嫁给乡里钱员外家的那个傻子了。”
恰巧杭氏经过,听到这话不由得步子一顿,问道:“听谁说的?”
“郎家盛和我弟弟说的。”小雪抬头对杭氏说道:“郎家盛说钱家给了龚瑞珍她娘三十两银子,龚瑞珍连年都没回来过,年前就留在了钱家。”
杭氏闻言暗暗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雪,这话别在外面说,别人家的事多说多错,特别是龚家盛她娘这样的……仔细回头她闹上门,大正月都过得不高兴。”
“嫂嫂,我知道的,我不会在外面说的。”小雪说道。
杭氏点了点头,转身去找在灶间满着的余初瑾,把这事和余初瑾说了。
余初瑾默了一默,看着杭氏说道:“腊月二十七那天,她们要搭沈叔家的牛车,就是送龚瑞珍去钱家的?”
杭氏想了想,点头说道:“应该是。”
余初瑾叹了口气,虽然觉得龚瑞珍可怜,但到底这是别人家的事,听个热闹就算了。
杭氏却是一阵默然后,啐道:“邓葵云可真是作孽,只知道拿龚瑞珍撒气,怎么就不知道,替在外面生死不知的龚云馨积点德。”
龚云馨这个名字,怕是再过不多久就要被遗忘了吧?
余初瑾看着杭氏,说道:“你说龚云馨这会儿会在哪呢?”
杭氏摇了摇头,在哪都不会在好地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无长物流落在外,会有什么样的好结果?
几百里外庆州城内,一幢雕梁画栋装饰极为华丽荼靡的屋子里。
抹指擦粉徐娘半老的妈妈笑盈盈的扶着穿戴一新,妆容精致的新人黛雀,上下打量一番后,拿了一枝金步摇插在她发间,语声亲呢的说道:“好女儿,今儿夜里就是你的好日子,记着妈妈的话,打从今儿起,你就是美仙院的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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