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连夜从乡里请大夫的事自然没能瞒过寨子里的人,只是,众人都以为是苏洐这个病秧子旧疾发作了,谁也没往黎荷华身上想。
“大姑娘,您看,要不要过去看看?”由荣华得了消息,一早赶来对余初瑾说道。
余初瑾很是狐疑的问道:“真的是苏洐吗?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还不是好好的吗?”
“那他不是一直身子就不好吗?”由荣华说道。
余初瑾想了想,说道:“正巧郑大爷本来就打算今天去趟黎家的,原本是想让攸宁陪着一起去,既然这样的话,还是我走一趟吧。”
由荣华顿时不解的问道:“大姑娘,老爷子去黎家干什么啊?”
余初瑾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觉得遇上蛮夷人这事,不和别人说可以,但却不能瞒着由荣华和杭氏两人,毕竟,他们今后是要时常去荒地的。
这么一想,她左右看了看,眼见周遭没人,可为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将由荣华喊进了堂屋,这才轻声说道:“昨天,郑大爷和攸宁在林子里看见了蛮夷人。”
“蛮……蛮夷人?”由荣华猛的掩住嘴,眼睛瞬间瞪得大如铜玲,“是西戎还是戎狄?”
余初瑾摇头,“不知道。”
“也是,管它西戎还是戎狄,反正都是一路货色。”由荣华默默念叨了一句,稍倾,他猛的抬头看了余初瑾,“不对啊!往常他们要来都是入冬的时候,这现在才什么时候?”
余初瑾昨天也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今天由荣华又问了同样的问题,可见,在大家的固有的思维里,都是觉得这西戎和戎狄只有冬天才会来犯。余初瑾不由得暗忖:倘若这个时候,这两国的人大举杀来,结果会怎样?
没有特旨,她们三姐弟这一辈子是不能离开龛谷寨的,她再难打,还能打得赢这两菇毛饮血进化都还没进化完全的两国人?不行,她得跟黎寨主提个醒才是。
正想着,郑骞和余攸宁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堂屋里怔怔发呆的由荣华和余初瑾,不由讶异的问道:“怎么了?两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公了又病了。”由荣华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半夜,连夜从乡里请了大夫,我来和大姑娘说一声,让她今天去一趟东寨,上门看看。”
“又病了?”郑骞摇着头,不无嘘唏的说道:“可真是娇花,昨天晚上看着还好好的,这一个后半夜的功夫,就又病了,还病得那么重要连夜去乡里请大夫。初瑾,这会儿,我是不担心你嫁过去守寡了,我到是想着你别望门寡就行了。”
所谓望门寡,是指男女双方订婚后,未结婚而男方先死,女方因此而守寡。
郑骞的话,使得余攸宁瞬间绷紧了小脸,抬头看了郑骞,说道:“师父,这婚事目前也就是两家口头提了提,没合八字,也没交换庚帖,苏大哥真要死了,我长姐不应该是望门寡吧?”
“那就更糟糕。”郑骞对余攸宁说道:“这样一来,人家可不会说是苏家的娇花该死,而是会说是你长姐克夫,这个名声一落下,别说嫁个好人家,再嫁都难!”
余攸宁顿时脸白如纸,哆嗦着嘴唇问道:“那,那怎么办?”
这嫁也是守寡,不嫁也是守寡,根本就没有第二条可选择的路。
“你急什么?”郑骞拍了余攸宁的肩,“这不正是你长姐想要的吗?这就是师父和你说的,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明白了吧?”
余攸宁重重点头,明白是明白了,可他想着还不如不明白呢!
“大爷,你别吓唬攸宁了。”余初瑾笑着将余攸宁带到跟前,“别听你师父的,没他说的那么严重。长姐要想嫁,多的是人哭着喊着求我嫁,远的不说,近的……黎三爷不就吵着要娶吗?”
余攸宁趁机说道:“长姐,要不,你还是嫁给黎三哥吧。”
余初瑾轻拍了余攸宁一记,嗔道:“胡说些什么呢!好了,去把幼瑾喊起来,我要做早饭了,你喊完她,来给我帮忙。吃好早饭,我和你师父去趟黎家。”
“我也一起去吧?”余攸宁问道。
“不用,你留在家里,今天我们还要继续上山给大豆苗浇水,你把大虎和小虎喂了,我们带上,回头我教你怎么训练它们。”余初瑾说道。
余攸宁应下,转身去喊了余幼瑾起床。
余初瑾则对由荣华说道:“你和嫂嫂吃过早饭后,就来找攸宁和幼瑾,等我和郑大爷回来了,我们一起上山。”
十几亩的豆苗,已经浇了好几天,本来今天只要去一两个人就可以结束了,但因为林子里有蛮夷人出现,余初瑾是万万不敢让由荣华和杭氏两人去的。
“好,我知道了,我去和素绢说一声。”由荣华说道。
待由荣华离开,余初瑾又对郑骞说道:“您不是要去找黎寨主吗?吃过早饭,我和您一起去,我去看看苏洐。”
郑骞点头,“是得去看看,见一面少一面的。”
余初瑾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句话来。
黎家。
黎荷华吐血,苏洐一个晚上都没能睡着,还是快天亮的时候,黎世风赶来跟他换了换,“你去榻上躺着,我看着姑母,等她醒了,我就喊你。”
苏洐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屋子东边的美人榻上。
他身子本来就弱,一惊一吓又熬了个夜,早已经疲惫不堪,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黎世风看着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的黎荷华,长长的叹了口气,伸了手指一下一下的抚平黎荷华的眉头,嘴里念念有词说道:“大姑母,要说您这挑男人的眼光可真是差。您说,那苏畅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外,哪里能和柳家舅舅比比。”
“人柳家舅舅虽然官比苏畅小了点,可待柳家舅母那可是跟眼珠子似的!您没见过柳家舅母吧?那是个胖且矮还长着满脸斑的老妇人,可就这样,这些年,柳家舅舅也待她如珠似宝……”
黎世风碎碎念着,不想,却在这时,原本睡着的黎荷华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黎世风像被蛇咬了一样,猛的撒了手,撒了手不算,还吓得跳了起来,退了狠狠一大步。用力之猛,差点将床榻边的椅子都给带倒了。
黎荷华看着他这样,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我是老虎吗?你就那样怕我?”
黎世风连忙摇头,“没,没,我没怕你。”
“你不怕我,你干嘛不坐着。”黎荷华问道。
黎世风嚅嚅着动了动脚,但却没有坐回椅子里的意思,而是小心的向着美人榻的方向移动。
黎荷华顺着他移动的方向看了过去,看着睡在美人榻里脸色苍白如同大病一场的苏洐,她叹了口气后,对黎世风说道:“不要把他叫醒,你过来坐下,陪我说几句话。”
黎世风头摇得像拨浪鼓。
黎荷华目光一瞪,沉了脸色喝道:“我吃不了你,过来,坐下。”
黎世风还在犹豫,黎荷华作势便要掀了被子起床,黎世风连忙抢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你说,我听着。”
黎荷华扶着床榻,半靠在床头,目光难得温和的看了黎世风,“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啊!”黎世风一怔之后,连忙摆手道:“大姑母,您别生气,我嘴贱,我……”
“你放心,我没有生气,你说得对,我挑男人的眼光确实差得不行。”黎荷华打断黎世风的话,自嘲的笑了笑,末了,继续说道:“可是,事情已然如此,我把什么都赔进去了,怎么能甘心就得了这样一个结局呢?”
她一生要强,终于在这一刻,将自己孱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黎世风看在眼里,难免心生唏嘘,他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个大姑母,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便其实是没牙的老虎,伤不了人!
“大姑母,和离吧。”黎世风轻声劝道:“你有阿洐,有祖母,有我爹,有五叔,还有我,你不会过得比在苏家差的。还有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肯定不能让你和阿洐被人欺负了去。”
黎荷华陡然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奔眶而出,但却飞快的被她抬手擦了干净。
深吸了口气,黎荷华泪中带笑的看着黎世风,“世风,你是个好孩子,大姑母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都忘了,别记着。”
“哎,我早忘记了。
黎荷华点头,“那就好,你是要做大将军的人,肚量确实应该比别人都大。”
黎世风听了当即挠了挠头,脸上绽起抹讪讪的笑,“大姑母,您都还记着呢?”
“嗯,大姑母记着呢。”黎荷华含笑看了黎世风,“世风,大姑母想求你件事。”
求?!
黎世风吓得小心脏扑通一跳,连忙道:“大姑母,您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不能办到的……”
“你能办到。”黎荷华打断黎世风的话,目光越过他温柔的看向睡得正沉的苏洐,轻声说道:“替我照顾好阿洐,把他当成你的亲哥哥一样照顾。”
黎世风顿时吁了口气,笑着说道:“哎呀,大姑母,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阿洐的。”
黎荷华却没有吱声,而是目光发直的看着苏洐,渐渐的眼里又起湿意,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大姑母……”黎世风看得一头雾水。
这个大姑母也太极端了吧?暴燥的时候像一把火,哭起来又跟水做的人一样。
黎世风手脚无措的坐在那,想安抚又生怕说错了话,几番踌蹰后,他只能坐在那安静的看着黎荷华无声的哭泣。直至,天冬来回禀,说余初瑾求见苏洐,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站了起来,“大姑母……”
“你去吧。”黎荷华不知道时候早已经止了泪,打断黎世风的话,说道:“把人领这儿来,我正好也想见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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