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探亲假已过,却还不见陆晴染回来。寸心有些不放心,便遣人去瑞宁侯府瞧了瞧。得回的消息,竟是陆晴染求得瑞宁候进宫,拿功劳换了道赐婚于九皇子的旨意。十日前,陆晴染就已经追随未婚夫而去,赈灾抚民。
如同一道霹雳打在寸心头上,她慌忙把进宫面亲的日子提前,还不惜使用了法术腾云,只为尽快赶到宫内。她急着要见北萧王,急着求证他是否真的赐婚陆晴染与九皇兄。
北萧王本想问怎么不见驸马一同进宫,还提前来了。但元澂一个劲儿追问陆晴染的事,北萧王只好说,瑞宁候府世代功勋,陆晴染又再三陈情,看她的样子,确实对敬宣一往情深。虽然赐婚之事未曾过问敬宣的意思,但左右不过一门婚事,想必敬宣也会像元澂一般,为了天家社稷应承下来的。
寸心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这下可不知该怎么向若闲交待。但她必须要对此事负责,于是她又匆匆告别北萧王,回公主府后,立马就把这件事告知了若闲。
若闲向来为人谨慎,即便天塌下来他也能稳如泰山。但他知晓陆晴染已经出走的那刻,神情还是很明显地颓然了一瞬。
“我们去找她。腾云过去,很快就能到的。”寸心说。
若闲叹了口气,表示同意:“我们在人间使用了多少法术,今后都会加倍返还到反噬中。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再见到陆晴染的时候,正日渐黄昏,整个北境荒凉凋敝,遍地的饿殍,让人一看就知道民生艰难。陆晴染跟在九皇子后面,挨家挨户地发着粮食。轻车熟路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发了好几天了。路上,还有位老妇人拉着陆晴染,说她孙子得了陆姑娘的照顾,终于有了好转,有她这样体恤子民的九皇妃,是百姓的福气。
看来,他们有婚约的事已经传了出去。
可陆晴染摇了摇头,柔柔向那位婆婆解释,也是向众人解释:“我是元澂公主的侍读,是代公主来赈灾的。九皇子是公主的兄长,我自然也应听随九皇子的吩咐。有公主和九皇子这样爱民如子的主子,才是百姓之福。”
寸心和若闲停云半空,听到这话,不由互视一眼。
九皇子原本觉得陆晴染带着赐婚的圣旨来找自己,简直就是不顾礼法,还强人所难,仗着侯府的功劳,就妄图捆绑自己的婚姻,所以对她自是冷淡疏离至极。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女子虽然撵不走,但其实总也不太爱和他搭话,倒不像是攀龙附凤的人,听到陆晴染刚才一番话,更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女子了。
夜幕席地,今日赈灾收工,陆晴染回了自己营帐,寸心和若闲正要现身,敬宣却走了进来,撞见一脸疲惫的陆晴染正解了外衣,打算休息。
一时唐突,敬宣略慌张地想退出营帐,陆晴染却叫住了他,问他何事。
敬宣不知陆晴染穿回了外衣没有,不敢多加冒犯,便背对着她,故意加重了语气说:“你先前说,本皇子是元澂的兄长,你理应听从我的吩咐。那我现在命令你,明天离开这里,回去好好侍奉公主。”
陆晴染看他背对的身影,有些好笑的停住宽衣的动作,鬼使神差地编了个瞎话:“是公主让我留在这儿的。”
寸心扶额,这转世的七七说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敬宣叹了口气:“你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我接受,你这个九皇妃?”
陆晴染理了理衣服,走到他面前,淡淡说道:“这只是一个名分,九殿下不放在心上,我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月光下面前人一张俏脸,双眸澄澈,犹如娇花照水,清丽难得。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曾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人皮也作粉骷髅,敬宣眯起了眼睛,越发看不透她,不禁问道:“那你所求什么呢?是你求父王赐的婚。”
陆晴染抿了抿嘴,低头将眼神聚焦在地面,说:“只为了一个心愿,也为心爱之人求一个圆满。”
敬宣笑得莫名:“你不会是想说,你心爱之人,是我吧?你我不过一面之缘。”
陆晴染抬头直直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爱慕的眼神渐渐泛起,真是难以掩饰,她喃喃说:“是你,也不是你。”
敬宣难以理解她在说什么,于是丢下荒谬二字便走了。
陆晴染的话确实奇怪,不过寸心那时始终认为都怪司命写的命簿,什么见一面就对一个男人情根深种,纵然这个男人是她三哥,也纵然这个男人千好万好,也不至于编出这么不合理的命簿子。但看着陆晴染略带失落的神情,寸心心中陡然共情起来,她当初不也是见了杨戬一面就欲罢不能的么。
“跟我回去!”寸心意识到若闲撤云现身,自己也应该跟上他的脚步。
陆晴染不知道国师和公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张了张嘴,脱口一个“哥”字,临了又有咽了回去,怪道:“国师?公主?你们怎么来了?”
若闲情绪有些激动:“我们是来带你回去!”
陆晴染后退几步,离他远些,语气笃定道:“我九皇子的未婚妻,自然要追随九皇子。”
若闲如同天下的哥哥一般,对自己那自作多情的妹妹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么?人家根本就不承认你是他的九皇妃!”
陆晴染也不管这些,说:“反正圣旨已下,如果你非要带我走,那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
若闲呵呵笑了两声,真没想到她这么有骨气:“好啊,那你撞一个给我看看!”
寸心从未看他俩红过脸,是以这阵仗有些可怕。她立马拉住若闲,让他别再说了,转头又轻声对陆晴染说:“晴染,你还年轻,世上还有很多比九皇兄更好的男子,他既然对你无心,你又何必吊死在他这里呢?”
陆晴染说:“公主前些日子为我张罗相亲,不就是想让我早点嫁人?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九皇子呢?难道在公主心里,我真的只是一个奴才,配不上公主的兄长么?”
真是好大一个帽子,扣在寸心头上,叫她无言以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难道不知,九皇兄本就有出世之志,他一心向道,婚嫁之事,他拒绝过父王很多次,你……”
还没等她说完,若闲已捻了个心诀,将陆晴染捆得严实,二话不说就要直接抗走。陆晴染自然不依,挣扎一番,眼见撞不了墙,便干脆咬舌自戕。
此事还是闹开来,惊动了九皇子,手下人说昨晚听到陆姑娘帐中有人起了争执,不想竟是国师和公主到此,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陆姑娘竟咬伤了舌头,人是救下来了,就怕今后再也不能说话了。
九皇子接见了他俩,询问了一下来龙去脉,也请了随行太医医治。寸心和若闲托辞是因为北境环境艰苦,所以想把她带回去,但她不依,便咬了舌。最后三人一致认为,现在不是带回陆晴染的好时机,只怕把她带回去,醒了之后她还会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
陆晴染一连躺了三天,寸心照顾她照顾得一天比一天伤神,不明白她怎么前世今生都如此固执,非要把自己搭进去才甘心,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七七重返天庭。
“我才离开几天,你就被那小白脸拖累得如此愁容满面。”
她极目四望,想找找这声音的方位,就瞧见杨戬倚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说来委实没出息,她看到杨戬时一下就哭了出来,委屈的情绪倾泻而出:“杨戬,我真没用,我又害七七咬断了舌头。”
杨戬缓缓走近,借了自己的细腰让她靠着尽情哭会儿,等她慢慢哭累了,才说:“这就是不让神仙干涉凡间之事的原因,一旦干涉,命盘就会往不可控也不能预知的方向发展。有时候会越来越糟。”
寸心抽泣着擦擦眼泪:“都怪我,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怎么就怪你了,捆人的是若闲吧,要怪也该怪他啊。”杨戬淡淡说。
寸心恹恹道:“这事不怪若闲,他只是关心则乱,不晓得晴染刚烈得紧。说来说去,还是怪我疏忽,如果我不让她回家探亲,或者早点发现她的心思,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杨戬沉吟片刻,大为不解:“你三哥这情债我看是还不完了。他们才相处几天,陆晴染就能为他咬舌自戕,真是……匪夷所思。”
寸心重重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但按照司命所写,哪里奇怪,又说不太上来。”说着,她缓缓看向杨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里放出期待的光芒:“你也阻止过杨婵思凡,一定对棒打鸳鸯很有心得,不如你去教教若闲,传授些经验。”
杨戬微微皱起了眉头,黑着脸说:“我的经验要是真的有效,沉香还能被生下来啊?”
寸心“啧”了一声,说:“这……也有道理。不过,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呐。你也正好借此,缓和一下和若闲的关系。”
杨戬想了想,先前他指使哮天犬吓唬若闲,确然是自己狭隘,便也有意与若闲讲和。当然,这得是在两人不是情敌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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