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陆晴染第二天是在厨房发现公主的。晴染摇醒她，问她为什么没有和驸马在一起，而是在这里。

寸心很难跟她描述昨天经历的惊吓事件，毕竟在她看来，昨天是公主大喜，大喜之日是应该夫妻圆房的。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怎么能理解被前夫告白的恐怖。

于是寸心干笑两声，找了个借口圆过去：“哦，我半夜饿了，趁驸马睡着，就来这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谁知道太困了就睡着了。”

陆晴染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拖着很长的音，一副八卦得不能再八卦的神情：“春宵一刻值千金。看来昨晚，公主是和驸马太过恩爱，所以才会累得睡在了这里。”

寸心打了哈哈。简直没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人认为什么都做了，突然间就想收回觉得她涉世未深的想法。

陆晴染说她已经备好了早饭，正要端到前厅去，又询问是否需要去侍候驸马洗漱，邀驸马一同进食。

过了一夜，寸心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但又怕遇到杨戬，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于是寸心说她就在厨房用饭就行，然后再让仆人送了一份早餐到杨戬那里。

用完餐后，她吩咐下去要在院子里开辟出一方祭亭，最好在中间搭个台子，方便自己以后祭月。

陆晴染不明白公主怎么突然间对月亮感兴趣了，但也终归照做。

当天晚上，寸心还是没有回房，而是在书房将就了一晚，还锁了门，不叫人靠近，仆人家丁都看出公主像是故意躲着驸马的样子。

后面一晚接一晚，公主都宿在书房，府里的仆人开始觉得奇怪，公主与驸马不过在新婚之夜同房一晚，怎么第二天开始就分房睡了，纷纷猜测必是驸马房事太过猛烈，咱们这娇滴滴的公主无福消受，只好躲到书房借以逃避。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些话传到寸心耳朵里的时候，寸心瞪大了眼睛，一时嘴快反驳道：“他猛？他猛个屁！我还不知道他？他………”

陆晴染张着嘴巴，呆呆看着公主，寸心这才住了口。

经过一番自我斗争，寸心认识到这件事她只能认栽，毕竟她不能逢人便说，其实“我俩没做过”，但是以前“做过”，所以她了解杨戬并不是众人想的那么干劲十足，他也是个会累的男人。

没人会相信她，于是，她下定决心尽早完成让七七回转天庭的任务，才能离开这里，逃出杨戬的魔爪。

这个想法落实后，在第三日的早晨，寸心便让陆晴染去邀了杨戬到前厅一同用餐。

寸心给自己打了打气，到前厅时发现杨戬早已等在那里，竟下意识地转身想走，杨戬立马叫住她，她脚下一顿，不禁深吸一口气，掬了掺假的笑脸转过头来对杨戬问好：“驸马早啊。”

杨戬眼底融了笑意，对她伸出手来：“公主，今天的桂花糕不错，过来尝尝。”

寸心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好”，拉着陆晴染不客气地吃起桌上的糕点，一个劲儿给陆晴染夹菜，眼里完全没有杨戬。

但她们还没吃几口，杨戬就说：“公主，今天是你归宁之日，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进宫呢。”

归宁？公主也要归宁么？

陆晴染提醒她，这的确是北萧王亲自交待的。

他们准备出发时，杨戬早就备好了两辆马车，一辆是用来拉人，一辆是用来拉美酒、糕点、茶叶等等。陆晴染小声夸赞驸马想得周到，知道怎样讨老丈人的欢心，可见他待公主是多真心实意。

是啊，杨戬出手算不得壮观，但没失了驸马的风范。难为他能想得这么周到。

日头正好，和风吹散浅蓝色的天幕，他站在最前头，等着寸心与他同坐轿辇，如同一幅洁净的画卷。

他搀了寸心进去，寸心正准备道谢，他却坐到了她旁边，要与她同坐。寸心理理衣服尴尬地客气一番：“难为驸马如此费心。”

杨戬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寸心，低沉说了四个字：“理应如此。”

此后寸心便识趣地坐到了杨戬对面。主要是孤男寡女，总应避避嫌疑。

她朝轿帘外瞧了一眼，只看到外面跟着的那辆马车，浩浩荡荡，颇为招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路上都是不语。想一千多年前她嫁给杨戬的时候，别说归宁，就是偶尔去一趟西海，杨戬都不肯陪她。如今她换了元澂的身份，杨戬倒是积极得很。

杨戬看她不太高兴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寸心抬眼看了看他，抿了抿嘴说：“只是觉得元澂真是好福气，又替自己有些不值。从前我以西海三公主身份嫁你时，想让你礼待西海，你却吝啬。如今元澂一个凡人公主，婚礼既隆且盛，还能得二郎真君如此看重，果然这姻缘之事，最不讲道理。”

杨戬沉默了半日，眼底露出愧色：“原是我以前不懂事，等你功成身退，我必定重礼再去西海提亲。”

寸心摇着头笑笑，笑得很敷衍，也很无力。情爱这种东西，千辛万苦都抵不过命格簿子中的一句今生有缘无分。

敖寸心深有体会，自和离后，她参悟了自己和杨戬便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

大约一阵颠簸之后，她已有了睡意，没一会儿就昏昏睡去了。

等醒来后，她已到了王城内，刚到城下，就有宫人来接，那人微鞠着腰，细着嗓子说：“恭迎公主回宫。”

杨戬揖了一个他们北萧国的礼，寸心照着杨戬的样子学，齐声有礼地说：“那就有劳您了。”

那人横臂作请，一路跟她说起北边的饥荒，令爱民如子的北萧王忧愁至极，幸好这两日来了个神通广大的国师，为北萧王分忧不少。还说这位国师与驸马是旧相识，所以王上很是信任他，他正在敬书房与王上大谈治国之道，想必公主回来也能见见这位国师。

杨戬和寸心相视一眼，国师？还与杨戬相识？

宫人带他们来到目的地，说：“公主，敬书房到了，王上在里面等着您。”

杨戬和寸心一同上前，只见北萧王正与一个青年相谈甚欢。寸心先是问候了一声父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身姿风雅的青年才缓缓转过身来，竟……竟是若闲！

杨戬黑了脸，寸心却雀跃不已，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兴奋地快要叫出来，但她知道不能这样做，必须假装不认识他：“这位公子是？”

若闲一改仙风道骨的姿态，束起了全发，还着了青黑色的袍子，眉宇间正气凛然，颇像杨戬的打扮。

北萧王卖了个关子：“驸马对他应该很是熟悉吧？”

寸心不明，杨戬什么时候对若闲很熟悉了？难不成若闲背着她勾搭过杨戬？

很明显，杨戬也一头雾水，但不能露馅，于是若闲抢先一步称呼杨戬：“师兄，别来无恙。”

师兄？他骗北萧王说他和杨戬是同门？

我的天爷。

三个神仙，合起伙来欺骗这样一个老人家，说出去绝对有损神颜。

杨戬无奈，大家现在都是一个船上的蚂蚱，他只好扯扯嘴角，称呼若闲：“师……师弟……”

北萧王听到这里，爽朗地大笑起来，自认有这两位人才辅佐他，北萧国一定会国泰民安。他已经聘了若闲做国师，国师又是驸马的师弟，自然也算做一家人，高兴地马上命人准备家宴。

杨戬懊悔，怎么就让哮天犬放了若闲呢，失策啊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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