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良辰美景，红烛摇曳。寸心就算是神算子，也算不到眼前掀开盖头的，竟然不是若闲，是杨戬！

“杨戬？！怎么是你？”寸心快要气得吐血，不知道为什么是他。

杨戬挑了挑眉，颇为得意：“当然是我，我救了你，北萧王把你许配给我。娘子。”

寸心不知道怎么神医就变成了杨戬，不过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一定是杨戬使了什么诡计，便指着他跳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杨戬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什么大事？让你好朋友回转天庭的大事？还是助你三哥归位的大事？”

寸心愣了愣，眨了眼睛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杨戬走到身后的桌子坐下，兀自倒了两杯酒，摇着头道：“知道这些并不难，倒是把那小白脸打晕了关在真君神殿，让本君这颗仁善之心着实为难了一番。”

为难？他哪里有为难的神色？他这偷梁换柱的伎俩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于是愤怒地一拍桌子质问：“什么？你打晕了他？你有病吧？你知不知道我需要他帮我啊！”

杨戬怪道：“怎么？我就不能帮你？那小子法力低微，帮得了你什么？是能帮你挡住天谴反噬，还是能在你一命呜呼的时候去地府抢回你的魂魄？”他顿了顿，随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连他妹妹都救不了，将来更救不了你。”

“你闲事管得真多。”寸心小声道。

她又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手似认了命：“我干涉了凡人之事，又破了七七和三哥的命运，有违天道，我遭天谴，是理所应该的事。”

杨戬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一口一个天道。”说着他双手各端起一只酒杯，慢慢朝寸心走来，又停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杯。

杨戬这眼神动作，莫不是……在请自己喝交杯酒？

寸心皱着眉，看了看酒杯，又看看杨戬，问：“你干嘛？”

杨戬双眼噙笑：“喝完交杯酒，才算礼成。”

寸心剜了他一眼：“你脑子没病吧？咱俩喝什么交杯酒？”

杨戬狡黠一笑：“若是不喝，那我就让哮天犬多捆那小白脸几天。”

她眯眼，暗骂。

只是她转念一想，现在她这具身体是元澂的，和他成亲的是元澂，喝交杯酒的自然也算是元澂。

嗯，不错，那喝就喝呗。

“赶紧把若闲放了。”寸心喝完的第一句话不是相公万福，而是让他放了那个小白脸，真让人寒心。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乐意原谅她这没良心的行为：“放心，咱们拜堂的时候哮天犬就已经给他松绑了，估计现在已经回药王局了。”

“你！！”

她看这个人，永远这么装相，就为了骗她喝一杯交杯酒。

寸心实在猜不透杨戬，无奈发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杨戬缓缓坐到她身边：“你要帮你的好友，我不拦着。但我是你的丈夫，我得帮你。”

寸心立马指出他话语中的错误：“不，你是元澂的丈夫。”

杨戬一言不发了半晌，眼神竟变得深沉起来：“元澂已经死了，这具身体里的是敖寸心。”

杨戬眼里有火似的，看得寸心浑身上下不自在。寸心心下觉得不妙，他看自己，像极了那感情无处安放的少男看钟情的少女。一千多年前，正值青春期的敖寸心也是这么看杨戬的，可惜，那时候杨戬的目光从不曾落到过她身上。

果然，杨戬紧接着就凑近来，寸心便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被逼到床角，杨戬终对她款款表白：“寸心，我忘不了你，我这般费尽心思，只是想与你鸳梦重温。”

她猛地一个激灵，生生被这番话吓得滚到地上。

要知道，她是个有感情创伤的中年女龙，而且这创伤还是眼前这个人给她的。须臾百年，她好不容易看开儿女情长，现在前夫又来告诉她，他自己看不开了，真是令人头疼。

情之一字，自古难解，杨戬勘不破也很正常。只令敖寸心感到费解的是，他勘不破的对象应该是嫦娥才对，哪有人对前妻旧情难忘的？

曾经有位尊者云游到西海，见了寸心小时候一面便说她有慧根，只是开智甚晚且易为情所困，后来她的经历也印证了这谶言。她做杨夫人时，把杨戬看作她的一切，所以杨戬的一丁点举动她都敏感无比。和离后，她终于不必再深陷爱恨里，顿觉一身自在逍遥，才对爱恨有了些许了悟，绝了梅开二度之念。

是以后来父王给她找了个月老宫的差事，她也不多作反对。他们都认为她来月老宫是给自己走姻缘的后门，实际上她是来断自己红线的。她一直都在找自己那根，想找到后销毁，却始终没找到罢了。后来她觉得，兴许是她命里再无姻缘，丢了更好，这下谁也不用操心了。

回想她这些年的伤情，或许是出于旧识一场的义气，不想杨戬走上她的老路，于是她决定倒过来劝诫杨戬，且很识大体地和杨戬保持距离：“我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背负了修改天条的鸿图，情爱或是悲欢都隐忍太多，感到寂寞也很正常。但你也不能抓到碗里就是菜啊，咱俩离过婚，要是复婚，会让人觉得脑子有毛病的。”

寸心指了指脑子，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杨戬一个箭步奔过来，扶住她肩膀，深邃的眼眸泛起凄迷：“从前的你从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你方才说这么多，是……不再喜欢我了？”

他靠得很近，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连同她的心跳一起起伏。烛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满室寂静，他在等她的答复。

她一时慌了心神，这么直白的情话她是第一次听他说。可惜，是在他们离婚后，在她并不需要他讲这些的时候。

可杨戬的表情委屈得，倘若她此刻说，是的，我就是不喜欢你了，简直天理不容一般。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只好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头。

“你你你！！………”杨戬想不到自己会挨这一拳。

“你你你，你把脸凑这么近，不是摆明了让我揍你？”寸心趁杨戬正吃痛捂住他的左脸，说完立马跌跌撞撞地逃开这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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