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宫中家宴吃得很是微妙,北萧王是君,坐在最上头,杨戬和寸心坐在阶下离君最近的位置,若闲则被赐了和他们同侧相邻的位子,偏偏对面位子空空,像是专门空出来等谁一样。
入座时,若闲与寸心擦身而过,若闲几不可闻地在她耳边说了“入府”二字,寸心便心领神会。于是还没等杨戬反应过来,寸心便率先发言:“父王,儿臣在府中曾听驸马提起过,他还有一位仁心仁术的师弟,本事不在驸马之下。他们二人还未出师时就情同手足,只是流年不利,不得不颠沛分离,没想到今日有缘重逢。儿臣想,不如就让国师暂住我们府上,也好让他们兄弟二人对床夜雨。”
杨戬不可思议地看向寸心,她啥时候学会胡诌了?一定是若闲教她的!害人不浅的小白脸。
寸心一脸为他思虑的模样,还低声笑着问他的意思:“你说对吧?驸马。”
嗯,杨戬也很给面子,虽然心里已经把若闲碎成八块,但终归还是作了一副夫妻恩爱、兄友弟恭的模样,眼底尽是柔情蜜意地回应公主:“娘子说得对。”
娘子这两个字一出,众人都被微微震撼,尤其是若闲,全程拿目光盯着杨戬,杨戬也回看他,挑眉微笑,眼神却透露出一股子凉意。寸心生怕他俩露馅,便一个劲儿地拉杨戬衣角,话多得像个筛子似的让他吃吃这道菜,再吃吃那道菜。
“国师,你意下如何?”北萧王询问若闲的意愿。
若闲行了个大礼,表示接受:“臣多谢公主,多谢陛下。”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略带一些急促,随即就有人通报九皇子回宫。
寸心抬头,九皇子就已经风尘仆仆地跪在北萧王面前,拜见北萧王。这个身影太熟悉了,眉目英烈如昨,谦谦如玉君子,她知道,他就是她的“三哥”。但是她同时也庆幸今天没有带陆晴染一同进宫,害怕他俩见了面,又是一场阻止不了的悲剧。
北萧王对他甚是满意:“皇儿敬宣,十年不见,真是器宇不凡。”
哦,三哥这世名叫敬宣。
敬宣向北萧王深拜,说:“儿臣自小便寄在少林休养习武,耳濡目染佛家之法,自愧不能在父王膝下尽孝。这次回宫是一来是看望父王,二来是祝贺妹妹新婚。三日之后,儿臣还需回少林。”
北萧王沉吟片刻,当年宫闱之乱,他不得不杀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也就是敬宣和元澂的母妃。后来敬宣被送到少林暂避风头,一去就是十年。北萧王多次派人接他回宫他也推脱,也不知是为了他母妃之死与自己赌气,还是他果真喜好佛道。便不再多言,许他入座。原来这个位子本是留给他的,寸心脱口喊他:“哥哥。”
九皇子看向她,也笑着回道:“妹妹成了亲,我这做哥哥的也没来得及赶回来贺上一贺。为表歉意,为兄特地托人带来一把玉琴,祝贺妹妹新婚。”
寸心得体优雅地道了声谢,心想,对于才情第一的元澂来说,玉琴是个恰如其分的好贺礼。可惜她敖寸心不会弹琴,送给她,便有些暴殄天物。
饭毕,北萧王对元澂招了招手,又叫了好几遍元澂,寸心才反应过来,是北萧王叫她过去。
北萧王打量她许久,含着泪似在回忆些过往,他说:“澂儿啊,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母妃了。”
据说元澂的母妃,是北萧王最宠爱的妃子。
寸心为之动容,不由得为他擦了擦眼泪,此刻,她是元澂,她也乐意替元澂尽尽孝心,北萧王拉着她的说:“父王看到驸马待你如此恩爱也就放心了。只是……”他面露尴尬,纠结一番还是谆谆教导元澂,“只是即便驸马不懂温柔,你也不能拒驸马于千里之外啊。”
寸心听不懂,蹙眉疑惑。
北萧王见她还不开窍,有些为难地说:“我听说自新婚之夜后,你与驸马就分房而睡了。澂儿,夫妻之间需磨合包容,若长期分房,这男人哪儿受得了啊,你也应该为驸马考虑考虑才是。”
也不知道是府内哪个仆人乱传的消息!寸心扶额,苦笑两声,无奈之下她决定绝地反击:“父王,你不知道,其实……儿臣与驸马并未圆房,因为驸马他……有难言之隐。受不了的,合该是儿臣才是。”
北萧王瞳孔微震,将这些信息艰难消化之后,匆匆命人去准备了些东西,又正色对杨戬说:“驸马,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府了。寡人送了些东西给你们,待会儿你们可一同带回去。那些东西都是大补之物,驸马平时可要注意锻炼身体。”
杨戬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别人送了东西给你,你也不可能驳别人的面子,他便只好遵命。寸心看到这幕,不由得喜形于色,朝杨戬做了个狡猾的鬼脸。杨戬一看她这样子,大约就知道是她搞的鬼。
这个想法在他打开所送之物时得到了证实。
他们还是被之前的宫人送出来的,宫人细细将王上所命之物交给他们后,便打道回宫了。夜色将临,杨戬一脸铁青,看着一马车大补之物,坚持不肯上马车:“鹿血?羊……羊鞭?敖寸心,你是跟北萧王说,我杨戬太虚?!”
“咱们都离婚这么久了,你虚不虚的,我怎么知道啊。只是,北萧王他是这么理解的。”敖寸心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因为被迫受辱,杨戬对着地面气愤地喘粗气,为了回程顺利,寸心只能安抚他:“别这样嘛,你好歹是二郎真君,几千岁的人了,遇事应当处变不惊。你看看若闲,人家比你还小呢,他多淡定。”
“该走了。”若闲干咳提醒到,所以最后这场拉锯战还是由跳上马车的若闲结束。
为表挽尊,杨戬故意不和寸心坐在一起,并拒绝将目光投向她,这是一种宣战的姿态。寸心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有了帮手,她正好向若闲请教今后之事。
看他们相谈甚欢,杨戬的怨念更深了,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直到回了公主府,寸心走下马车卸东西的时候,她才对杨戬说:“来帮忙,你都闲了一路了。”
这场冷战,才宣告终结。
回府后,陆晴染为他们接了风,向公主询问起新来这位的身份,寸心告诉她,这是王上新聘的国师,还是驸马的“师弟”,接下来他会住在这里。
陆晴染点了点头,说:“那我待会儿就为国师打扫出一间屋子。哦对了,公主,你之前吩咐的祭月亭已经修葺好了,需不需要我带您过去看看?”
这办事效率可真高,天上的神仙都应该好好学学。寸心摇了摇头,回答她:“不用了,我自己去看就行,你去打扫屋子吧。”
陆晴染本来领命要走,寸心却突然叫住她,犹豫一番还是问她:“晴染,如果你跟一个人分手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却没想到过了许多年,那个人回过头来找到你,跟你说他忘不了你,你怎么办?”
陆晴染认真思索起来,可想了半晌,她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只好说:“我不知道,但有些人对于感情的确是比较迟钝,非得要失去了才明白,失去的人是自己的最爱。可这世间阴差阳错的事太多,哪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明白你的爱呢?若真有,怕是世间少有的痴情人。”
她没有回答上来应该怎么办,寸心却觉得她一语中的。是啊,哪有那么多的人痴守原地,至少现在的敖寸心不会。
月色如水,这方祭月亭很是应景。寸心细细端详亭子,中间停放了一张供台,四周是可便休息的美人靠,抬头望月,诚作祈祷,也是一件风雅事,寸心觉得这亭子着实修得合她的心意,便双手合十,打算向嫦娥传达杨戬的心愿。
“祭月亭?你修它作什么?”
这声音从后面传来,四下有些黑,寸心着实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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