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时辰,一行人到了新渡口。
负责接令徽回永安的赵义已经找好了船只,他们很快就上了船。
令徽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还是第一次坐船,心中烦闷,见了江景,心生痴意。
她不顾如娘的劝阻,来到了船头,站在船板上,脚下江水涛涛,两岸青山重叠,冷冽的江风迎面吹来,她顿觉心境清明。
此刻,江上行走的船只不止他们这一艘。只是夜色渐浓,江面上起了雾,彼此都看不太清楚。
雾霭沉沉,江阔天低,船上的人开始走动,舱内烛火通明,仆妇们相互搭讪,三五一群地谈论些闲话,守船的护卫们也放松起来,轮流替换着休息饮酒。
在赵义租用的这艘船不远处,有一艘官船正在行驶。
那船体型巨大,外饰华美,船上有一众重甲在身的士兵守卫。
官船上,李禄恭谨地站在喻缙身侧,向他汇报宫中传出的消息。
“爷,皇贵妃娘娘已经平安诞下小皇子了。”
喻缙面无表情,他转动着手中精美的匕首,心中猛然一松。
“好,让府上的人备好贺礼送入宫中。”
他的语气虽平淡,跟着他多年的李禄却听出了话中的一丝颤抖的喜悦。
李禄惊讶地看了眼主子,领命离开了。
喻缙望着窗外的江景,一片朦胧,漆黑的天幕下,青黑色的山影交叠,似狰狞的恶鬼。
他不禁冷笑,重活一世,他要那些妄想索取他们喻氏一族的命的恶鬼全都家破人亡,变成孤魂野鬼。
上一世,在这两年前,他们喻氏一族就已经被诛杀,而在喻氏一族亡后一个月内,他的长姐喻璇怀胎六月,孤苦伶仃地在冷宫中受尽折辱而死。
这一世,从他五年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他就费心谋划,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喻氏一族已然兴旺,而长姐喻璇在后宫中也被尊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盛宠在身,还诞下了一女一子。
上一世,长姐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在这一世平安出生,成了魏帝的掌上明珠,也成了他这个舅舅的掌上明珠。
一想到自己的小侄女潘阳公主魏乐姝,他的心便变得十分柔软。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艘船只上,一个熟悉而模糊的女子身影让他怔住了。
一阵江风吹过,江面上的雾气散去不少,喻缙因是习武之人,眼力过人,他隐约看清了那女子的脸,竟然是她,魏谅的赵氏妃。
他心中一跳,赵令徽,是她,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她。
重活一世,很多人事都已改变,三年内,他见过已是历王的魏谅,也见过魏谅的妃妾,却未曾见过她。
其实,按理来说,他不会想起她。然而,在进宫探视有孕的长姐喻璇时,他看着长姐温柔地抚着小腹时的温婉模样,不知为何,那赵氏妃的身影突然浮现在他眼前,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出现他的梦里。
在那些灰色的梦里,她时而挡在他的身前,浑身鲜血淋漓地倒地不起,腹部隆起,举剑的人是那曾迫害喻氏的人,笑容猖狂而阴险,而自己成了那被人逼迫、窝囊得很的魏谅,她也时而像前世的长姐喻璇一般,瘦骨嶙峋、浑身伤痕地躺在血泊里,面色发乌,死不瞑目。
为此,他常常心魂一震,从梦中惊醒,再无睡意,这种异常使得他自己也十分费解。
前世今生,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他失去的也太多,一颗心早已冷硬似石头,对一切都罕有愧意。
然而,喻璇在知道他被噩梦缠身后,忧心忡忡,求得到皇家供奉的天安寺得道高僧化解,那老僧却只叹息道,前缘未尽。
他听后竟觉得言之有理,之后,他曾派人打探,派去的人却告诉他,未曾打听到中侍郎赵沿有这么一个庶出的女儿。
他闻讯,怅然若失,原来,在这一世,并没有这个女子,她譬如前世的种种,于今世的他而言,皆是一场梦。
而这一刻,那梦中的人出现了,这使得喻缙的心中波澜四起,他久久地凝望着那个身影。
和记忆中的身影相比,眼前的这个身影显得格外瘦小,他不禁拧眉,真的是她吗?
令徽站在船上,痴痴地看景,她并不知不远处的官船上有人正在瞧她。
船下的江水翻涌成浪,阵阵江风拂过,水草、苇影和着不知何处船上传来的琵琶声摇曳生姿。
远远眺望,只见夜色将四周的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暗影中,天地间一片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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