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冶三年,阳春三月,永安城内,中侍郎赵沿的府上发生了件奇事。
幸而,赵沿官位不高,素来行事低调。再者,赵府的当家主母吴氏管家甚严,她严词勒令,府中若有人敢乱传,便交由人伢子领去发卖处置,为此,府中的家仆婢女无人敢乱议此事,外人更是不知此事。
三日前,赵沿收到一封故人托来的密信。他面色沉重地在书房中思量良久,踌躇再三,最终在叹息中做出了决定。
他来到夫人吴氏的房中,屏退众人,扶着她的肩,告知她一往事。
他早些年间,在抚州一带认识一个女子,与其有过一段情缘,后来,二人感情淡去,那女子也离开了抚州。
分别三年后,她再次见他,称她有了他的骨肉。
此事也是在他意料之外,此时,他已然成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女子竟坦言称自己一直在外经商,无意与任何男子成家,一人也抚养得起这孩子,告知他,只是希望他能在日后自己不在之时照料这孩子,她希望他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每年通上几封书信,此外再无所求。
他犹豫再三,最终应允她。
如今,那女子已经逝去,留下那女孩子一人在抚州孤苦无依,身边只有一个仆妇照料,他必要把她接回府中照料,已派人去了抚州。
眼下,他要吴氏即刻派人收拾一处院子来,并打点好下面的人,让他们不要在这女孩子来了后乱传乱言。
吴氏听完他的话,心中又惊又怒,当下气昏过去,倒在赵沿怀里,唬得他额上冷汗直冒。
平竹院里,苏醒后的吴氏脸色冷得吓人,她眼里带着讽刺,靠在榻上,不去看身边的赵沿。
赵沿沉下脸来,“夫人,这虽是我的错,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那都是数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还未相识,我与那人也不过露水姻缘,谁曾想…… 如今无论你怎么想,那孩子一定要接回府中。”
“好,好,你如今是个有头有脸的官老爷了,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赵府的事是你做的了主,我不过一个妇人,哪里能左右你?”
“只是我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些年,竟不知你竟这般……,哼,只叹我的命实在苦,哎哟!”
说罢,吴氏按着额角,头痛欲裂。
赵沿见状,脸色发青,低声道,“有些事啊,不提更好,我也是没办法。”
吴氏听了,更觉心中气闷,但她又是个性情温顺的妇人,一时气噎无言。
赵沿看了看吴氏,小心翼翼地说,“夫人,等她们来了府上,还请你多多费心,那孩子只十四岁,来了永安后只怕不太习惯,行事鲁莽,还得你这个嫡母多加教导。”
吴氏听了,冷笑数声,“你三言两语间,我便多了个女儿,只是,对外,你怎么讲去?”
赵沿愧疚地对吴氏说,“对外,就说她是元舞的女儿吧。”
吴氏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沿,他轻轻皱眉,扭过脸去。
她忽而眼中发酸,泪水不由滴到手背上。
“我当初怎么就死乞白赖地求着嫁给你了?” 吴氏哽咽出声。
赵沿的神色愈加难堪,他在吴氏榻旁坐下,把她揽入怀中,喃喃自语,“璧儿,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十日后,抚州城外,两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马车前后拥着十几个骑马的护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前面那辆简单素朴,里面坐着赵府的仆婢,后面那辆稍显华美,里面坐着赵府刚接到的二小姐和照料她多年的如娘。
此刻,如娘愁容满面,她望着昏睡中的令徽,悲从中来,这孩子不久前没了娘,日日伤心。
五日前,她发了高热,昏睡过去,呓语连连,不断喊心口痛,把她吓坏了,请郎中来瞧,也看不出患了什么病,只说伤心过度而致心悸,想必无大碍。
幸而,她两日前已经醒过一回,才能跟着前来接人的赵府众人动身,只是一路上人都昏昏沉沉的。
一个时辰后,令徽醒了过来,她倦怠地打着呵欠,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好累,在梦里,她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见了很多人和事,但一醒来就忘了。
如娘见她醒了,便替她整理钗环发髻,“姑娘,眼下我们很快就要到新渡口了,要改走水路了,我们搭船去永安,你不久就能见到你爹了。”
“我爹?什么爹啊?娘,娘呢,她去哪了?” 令徽急切地问,“傻姑娘,你糊涂了啊,夫人已经不在了。” 如娘攥着手帕,眉目间一片哀色。
令徽怔住,她的眼前忽地闪过重重叠叠的人影,头痛欲裂。
“啊……” 她忍不住喊出声来,如娘见状,忙把她揽在怀里,给她按着头,“姑娘,姑娘,快别想了。”
令徽的头痛得到缓解,她依偎在如娘怀里,默不作声。
她的眼里满是伤心和迷茫,自己仿若置身于一场梦里,梦醒了,娘亲却不在了,多了个素未谋面的爹。
如娘看着她,叹息一声,她如何不知令徽的所思所想,看着怀里年岁虽小却已出落得明艳动人的令徽,想着她以后的日子,顿觉心中酸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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