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头,举起蜡烛,朝烛焰吹了一口气,烛火立刻亮了数倍,照得我们周围一片光明。
我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很累啊?
我阿瑾,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自己,但是在我心里,你并不比别人低贱,你并不需要看人脸色,你只是习惯了,不敢跳出以前的阴影。可是你能永远依附别人吗?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做奴婢吗?
蜡烛突然熄灭,库房里显得比进来时还要暗,隔着烛烟,我们互相看不清面容。
我借来的光辉永远不是自己的,如果你想高飞,必须有自己的羽翼。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从少使做起。
烛烟散尽。把一块璞玉打磨成绝世佳人并不难,但是要把栾瑾端上秦宫的宴席,得先让她脱去一层皮。
我这个名字不好,栾瑾……
两个字都是火系,却又都给人一种内敛的感觉,加重了“礼”的性质。但是“礼”这种东西呢,是贵愈上,贱愈下,反而更加重她身上那种庶出的局促感。
我换成'景'字如何?
木系,木能生火,衬得姓氏都多了些光彩,像是鸾景,富贵光明。
我景,京中之日,你也会成为太阳的。
改名字只是第一步,还有妆容、仪态、服饰、言语等一系列工作要办。风家有一整套的规范,我曾全程观摩过多次。
我一向不太喜欢宫里要求的桃花妆,别人涂深红胭脂不管好不好看至少显得艳冶,我涂上便是一副悲悯的神像;别人涂桃花胭脂不管俗不俗气至少显得娇媚,我却只感到些怯生生的幼态。哥哥常笑这叫神仙托生不染风尘,怎么看都不像个女闾少主。
但是栾景用桃花胭脂就很合适,之前的深红胭脂显得平庸。眉毛也要修一下,这项工作颇为细致,我几乎想拔了重画。我取出一盒桃花蜜并珍珠粉让她每日敷着。唇色反而不必浓,只要光泽即可。这样看起来才像没有妆点的天然好气色。
陈妃倒台、元蘅无宠——陛下需要一位新欢,不需要有多好,只是来填补这个位置。
一切看起来刻意的东西都要省略,每一分,每一寸,她都必须是刚刚好的。我要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标签,越是寻常,就越是不寻常。
十公主住在烟暖阁,东北角有一个狗洞,钻出去是花丛,匍匐前进不发出响声就不会被侍卫发现,一直到水渠引水的地方,踩着上面盖着的木板过去,贴着外墙走,直到看见一挂绳梯,翻过去是荷苑,平时没有守卫,十公主会走这条路去冷宫探望陈妃。因为有人打点,所以暂时没有被发现。
我指着图上那面墙道:
我荷花池是跨墙而建,墙下是有孔隔断,一面有鱼,一面无鱼。今天的绳梯会刚好挂在墙岸相接处。
羋灵出宫之后按照约定把宫里的暗线都交给了我,加上兰夫人早年埋的暗线,不管是窥探还是做事,都方便多了。
我绳梯上涂了药。她攀到最高一级的时候会落水。
药的效果是叠加的,攀第一座绳梯的时候软筋散随着手上的肌肤渗入,第二座绳梯顶端两级则涂了另一种激发性质的,可以使药效瞬时发作。
栾瑾:如果我救不上公主怎么办?
栾景会水,但是从水里拖上一个八岁女孩还是有点费力。
我的回答依旧很简短:
我那就陪她一起死。
反正是仇人的孩子,我也不是很在乎她的死活。至于栾景,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好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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