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鸢很别扭地任我替她上药,我替她的脸上药的时候,就看见她绷紧了手,替她的手上药的时候,又看见她绷紧了脚。
涂到第二只手的时候,她开口了:
子鸢:是郭少使。
我嗯了一声继续上药。她接着道:
子鸢:许夫人让我诬告她不是处子之身。
我好主意,那你能拿到什么好处?
我不抬头都知道她又白了我一眼。
子鸢:事成之后,调进玉泉宫。
那你不帮她是对的,否则已经被灭口了。
我又想了一下,
我你现在还活着,那就表明,许妃应该是换了别的策略,说不定是转而拉拢。也对,郭少使如果有问题,郑妃只是失察之责,但是如果能让她反咬一口,收益可就不同了。
这位郭少史本名叫郭映,韩国旧贵族,是郑妃举荐的。比元蘅晚半个月侍寝。当时听说这个消息,还暗笑这宫廷拉锯,连郑妃都不能免俗。
虽然不熟,但我蛮喜欢她的,率真直爽,不是子鸢那种耿,也不是季丘那种傻,更不是羋灵放不下身段的清高,总之是直率的人里很招人喜欢的一种。
不喜文却喜武,挑水劈柴略无惭色,在一群骄矜软弱的旧贵族里面,也算一股清流。
郑夫人实在是很会用人,我想起陈姣月也是随她入宫的,我只在寿宴上观望了一眼,就知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如今郭映也是。
郑夫人是根据性情来选人,许夫人是根据利害来用人,当然是前者层次更高。
我不过,你又是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问道,言下之意当然是她想不到被灭口的事情。
我我可没发现你对郭映这么情深义重,宁肯一辈子呆在浣衣局也不肯害她。
她正色看我:
子鸢:原来不害人就是情深义重,那这种机会我宁可不要。
我们五个人,只有子鸢最默默无闻,我想起小时候读《尉缭子》,我问爹爹,这个人这么有谋略,还做了秦国的太尉,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成绩啊,这是不是就叫做尸位素餐啊?
爹爹说,虽然秦王对他很好,但他觉得秦王政是阴刻之人,不愿意为他效力,就离开了,即使后来被封为太尉,也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我问,一辈子的抱负啊,真的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
爹爹摸着我的头。
父亲:有的人不甘心,选择了以死相抗,或者妥协。但是,有的人甘愿,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接受这份苦果。为了原则去死的人,也许只是一时悲愤,能忍下一辈子的平淡寂寥,才是真正有原则。
父亲:所以啊,风家监牢里,那些自尽的人,你可以去同情,但是不值得敬佩,他们只是既不能忍受违背原则,又不能忍受在监牢里度过一生。
我抬眼看他,所以爹爹才下令,厚葬那些在牢里病死的人吗?
父亲:是啊,你要记住,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特别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那些自己放弃生命的人,不值得你的眼泪。
我知道,即使元蘅做到了夫人,即使许妃当上了皇后,即使我完成使命,我们所有的辉煌热闹,都比不过她现在的屈辱落寞。
我们总是,把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视为理所当然。但她不是。
然而,在那个阳光微温的下午,我还记住了另一句话:原则,是比生命还奢侈的事情。要么死,要么忍。不能忍也不能死的人,没有原则。
子鸢很好,但她还很年轻,有很多想要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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