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喊了她,她是世上千千万万的晏姑娘里,他唯一的灼灼。
“若论及牡丹,大煊没有比海晏台开得更好的,朕,等你同看。”
海晏台,是大煊历代君王接见重臣、犒赏凯旋将士的所在,她一个小女子,如何才能踏上?她万般不解,只得私下询问母亲,谁料一贯温婉的母亲紧张地掩住她的口,闭了门窗后才敢告诉她,陛下选妃,亦是在海晏台,中选者赐牡丹。算算今上的年纪,明年此时,也该选妃成婚了。
晏星灼从此不敢簪牡丹。
这一年过得很不太平。大煊历经二十一朝,到了景澈这一代已如强弩之末,风雨飘摇中不知该去往何方。国境四方异动频出,原属国赤琉也不断扰境,大煊臣民无不盼望明成皇帝早日大婚亲政,晏星灼也盼,盼的却是与他簪花行路,甘苦与共。
海晏台上,云气徘徊,百美拥簇,晏星灼站在一众良家子中,第一次恼恨自己身量未足,早已及笄却仍是个小孩模样,如何能在美人堆中冒尖,让景澈一眼便看到?
钟鸣乐舞声中,内侍尖细的长音也显得不那么清楚了,周围跪倒一片,晏星灼心想许是景澈来了,趁着人头攒动,偷偷踮脚去寻。率先扑入眼帘的却是一截龙袍,象征九五至尊的十二章纹饰遍布全身,可晏星灼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那龙袍的主人懒懒唤了“平身”,她才发现,那竟是一件女式用袍,普天之下,敢这样穿的,唯有仁康太后一人。
万千雍容的老太后悠悠落座,淡淡瞥来一眼,晏星灼左右的良家子已个个不寒而栗起来。她却不怕,只因一门心思都在景澈身上,仍探头去找,只见景澈默默坐在太后身侧,不言不语,像隐匿花丛中的一滴露,风一吹便会消散。
一年未见,他清减了许多,眼里一丝光彩也无。晏星灼想起父兄在家中议事时,她曾无意间听到,太后迟迟不肯归政,于朝中广植心腹,暗杀帝师,不顾国难,用度奢靡,桩桩件件,无不是大煊的罪人,奈何陛下羽翼未丰,又顾念养育之恩,处处受太后掣肘,根本无力回天。想到此处,她愣愣看他,仿佛看了一场镜花水月,虚幻酸楚之至,教人只想落泪。
景澈并没有回应晏星灼的目光,他像是完全陷在一片混沌之中,甚至没有回应太后的呼唤,直到她握上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皇儿,这些孩子皆是一等一的品貌,你便放开眼光去选吧。”
“儿臣不敢擅专,全凭母后做主。”他答得很快,无悲无喜,似是已经将这句话反复练习多遍,只待这一刻交差了事。
太后拍拍他的手,神情变得不大好看:“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是皇帝,还想依赖母后到几时啊?传出去那些言官又该胡乱猜忌弹劾了。”言罢,她翻了翻名册,将待选之人一一对上号。晏星灼正全神贯注地望着景澈,忽觉气氛突变,众人齐刷刷地向她投来目光,源头竟是太后的遥遥一指。
“定远将军的小女儿,皇儿可有印象?母后听说你边关之行便是住在晏家,和这位晏姑娘相处颇为融洽。”
所有人都在等待景澈的回答,阶边牡丹开得正盛,恍若下一刻,其中最明媚的那一朵便会被谁摘下。
景澈也确实看向了晏星灼,他的神情一点也不晦涩难懂,只一眼,晏星灼便心凉了大半——他的目光毫不躲闪,是面对陌生人时惯有的漠然。他就这样望了她许久,摇头道:“或许是年深日久,儿臣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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