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晏星灼边扑腾边含含糊糊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景澈见她两颊通红,眼角满是因为疼痛呛出的泪,心登时软了,五指略略松开,只听她道:“我若当真这般容易听话,爹爹哥哥请的老师也不至于被一个个吓跑。陛下救过我,使我免于家法,我每天想着的都是该怎样报答您,说的话您不爱听便罢,何苦作践我一颗真心?”
她控诉完毕,还不忘瞪他一眼,捂着脖子跳出一尺开外,才敢抱怨道:“臣女险些便要死在自家院中,陛下此举,未免也太不给臣女面子了!”
天下虽大,却无一人可信,遑论真心?景澈从来都是这样觉得的,直到晏星灼出现,让他喜,让他恼,让他忧,又让他哭笑不得。他张了张口,想道歉又拉不下脸来,晏星灼倒像是瞧出来了,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表示不用,他凝着她,忽地却想,这小丫头的真心,他想信,更想要。
景澈在晏家待了不过一旬有余,平日里政务繁忙,一得了空,竟全用来听晏星灼一个人絮叨。她胆子也越发大,到了后来,竟敢连仁康太后都说上一两句,末了又怕景澈难过,便挠着脑袋,说些自己幼时的蠢事,是如何如何讨了爹爹的打,又是如何如何惹了母亲伤心。她本意是想宽慰景澈,表示天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于亲情一途上受过委屈,却不知对于景澈而言,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委屈。他是那样羡慕晏星灼,羡慕到单看她手舞足蹈、神采奕奕,便也从心底感到欢喜。
皇宫是个好地方,容不得天真烂漫,也容不得浓烈恣肆的欢喜。所以,如果可以,他想保护这份欢喜,哪怕将它永远留在金瓯城中。
御驾回銮那天,正值晏星灼的笄礼,可是除了她和为她准备了一碗小面的母亲,又有谁会在意。她隔着如山如海的人群,跟在父兄后头,遥遥地望着景澈上辇,这十余天的朝夕相对,她朦朦胧胧的情窦初开,大概会和这一路的车辙一样,明日水洗过后,便再无踪迹。
晏星灼十个指头扣在胸前,极力按压着快要溢出胸口的不舍,身旁的大哥却急不可耐地拍了她一下。她猝然抬头,发现景澈半掀起帘子,冲她招手。她那肿起的核桃眼大力眨了眨,发觉自己没有看错,再也顾不上许多,众目睽睽之下,朝他奔去。
景澈含笑看着她奔至身前,极轻地抚了一下她的脑袋:“若朕没记错,今日该及笄了吧?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尽管跟朕说。”
晏星灼万万没想到他会记得,只觉心跳声震得自己耳朵发麻,忙空了一只手去抚摸,嘴里却没歇着:“陛下可不可以唤臣女一声闺名?天底下有数不清的晏姑娘,单臣女家中就有四位姐姐,可灼灼却只有一个。”
晏家父子隔得远,并未听清他二人说的是什么,却见左右侍从皆变了脸色,慌得直喊晏星灼回去,生怕她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晏星灼此刻眼里却只容得下景澈,见他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却并无嫌恶,索性更凑近他一些,轻声道:“还有……您一直都没告诉臣女,该如何报答您那日的解围之恩呢!”
景澈闻言抬了手,将她簪了满头的牡丹花细细扶正,才在这大好春光里看见一张红透了的脸。
“那便,继续鲜活地盛开吧,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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