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处理好背后六处伤口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张云雷就着李九春的力才堪堪坐稳在床上,面上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便是双唇也如纸般苍白,甚至还有因咬破皮而出现了许多的干裂和翘皮。他扶着李九春的手松落落的搭着,另一边却死死拽着床单,骨节泛白。
“翔子呢?”颤抖的声音出口,话语里充斥着无尽的担忧与怯意。
一旁的董九涵答他道:“师哥放心,九郎哥就在隔壁歇着,有九力给他伤药推拿,已经没事了,九郎哥就是累极了,还在睡着。”
张云雷翕了翕嘴唇,还没问出口,坐在床尾的张鹤帆便已经回答道:“大家都没事,外面的人早已经回去了。”他指了指旁边的顾姑娘,再与张云雷说道,“这位是顾筠顾姑娘。顾姑娘是医生,您的伤和九郎的伤都是顾姑娘帮忙看的。另外……”他看了看张云雷,又把目光挪到顾筠身上,见她颔首,张鹤帆这才接着道,“另外,三庆园被封了……前后门,还有窗户都被打上木板封牢了……我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嗯。”张云雷低声答应着,在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三庆园这样的变故不过是在他意料之中罢了。也是,他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了结局。
李九春愤愤道:“那些人太过分了,要没有师哥,他们哪能自在的活过这八年!咱三庆表面风光,背地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骂了两句他也骂不下去了,干脆叹道,“真是,北平好不容易夺回来了,一个个不问青红皂白往三庆冲。北平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就知道是咱中国人打回来的,别的怎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咱三庆这些年明的暗的帮了他们多少,师哥哪这么受过伤啊?师哥身上的伤都是为了三庆、为了北平啊……”
“春姐,别说了。”张云雷轻声唤了一句,稍缓了缓身上的疼痛后,温文如玉的声音在四下寂静的屋里轻轻响起,“让他们都进来,我有话说。”
“哎,好,我这就去叫他们。”李斯明一面答应,一面已经冲出屋子唤人去了。
在后院里忙前忙后的师兄弟们都被李斯明叫回来了,杨九郎屋里的董九力、李九天也来了,只杨九郎腰伤得厉害,虽说已经上了药,但昏睡到现在一直都不曾醒。董九力、李九天临离开前,特意给他检查了一番,掖好被角这才迟迟来到张云雷屋里。
张云雷半阖眸子,花了许久才堪堪敛去眸底的痛楚之色,复睁眼时,眼底澄澈如昨,不见波澜:“都没事吧?”
他轻声问着,目光在一众师兄弟身上来回打量,诚然他们一个个三言两语的回着“没事”,但他不瞎,怎看不见他们面上额上那些青紫红肿的伤痕,还有几人的额角都给磕破了,他怎看不见那里隐隐冒着的血色。
张云雷低声道:“你们也都看到了,三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往后是没有往后了。三庆还有点存钱,一会儿你们分了,趁着夜色想法子各自离去吧。回家也好,去找师父也好,只说是我没有经营好三庆,还把自己搭那儿了。你们要还念着我,一会儿走的时候把顾姑娘也送出去。还有,翔子。你们想法子把翔子也带出去,不能把他留这儿。”他叹了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自嘲的笑道,“我这个样子是走不了了……就算能走我也不能走。”
“不,师哥,我们不走。”师兄弟们异口同声的说着,前头几个守在床边的已经“扑通”一声扒着床沿跪下来了。
张鹤帆道:“咱三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班主不走,咱也不走。小辫儿!师哥!要不是师哥阻止,我已经犯下大错。”他忽然发狠似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红着眼睛说道,“先前是我忘恩负义,害了师哥害了三庆,是师哥不计前嫌留下我,逼我戒了……”
在他将要说出“鸦片”两字之际,张云雷突然大喝一声:“别说了。”盯着他的双眸多了几分警告,当着一众师兄弟的面把他吸食鸦片的事说来,他的前途可就算是毁在这里了。
“我不走!”他梗着脖子坚持道,师兄弟们也都跟在他后头附和着。
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意着师哥要赶自己走,没人觉得张鹤帆最后那句话不对,也没觉得是师哥有意替他遮掩着什么。师兄弟们只道是师哥不愿听才喝住了张鹤帆,其中缘由他们已无精力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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