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最怯张云雷的董九力这会儿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双手一拍,径直把木门拍开了,“师哥,出事了。”见着张云雷,他这才勉强平息了胸腔中难掩的慌乱,紧握着双手,垂首立在张云雷面前,不等张云雷问,他便已经说道,“咱北平不是打回来了吗,本来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炮仗声刚停,就有好多人要冲进来,帆哥他们都去门口拦了,帆哥让我回来给师哥报个信,怕是三庆要出大事了。”
张云雷双眉一紧,与一旁同坐的杨九郎对看一眼,心下早已有了计较:“我知道了……”仅仅四个字,说到最后竟成了一句叹息,“让他们都退回来,别拦了……”他似乎很累了,说话的时候都拖着长音,“拦也不住,他们不毁了三庆是不会走的。力力,去和他们说,让他们回来以后都去后院屋里呆着,不管前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他们出来。”
“啊?”董九力大惊,嘴巴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不是,师哥,那三庆怎么办?”
张云雷回头望他,静默半晌之后才道:“没事,三庆会没事的。”他露出一抹极浅的笑颜,朝董九力摆手道,“先去吧力力。”
看着屋子的木门缓缓合上,他费力的撑着桌沿站起身,整个人都好似变得更加沧桑了。他从未觉得这么累过,以前有再多的词要背,有再多的事要做,他都不决得多累,可眼下……他所忧心了八年了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声叹息,随着窗户的推开,消逝在风中。窗外也没什么,远的,蓝天白云,近的,青砖黛瓦,他扶在窗槛上,神色有些空洞。
“角儿。”杨九郎在他身后唤道,默了好久,没见张云雷动作,也没听他答应,隔了半晌,对着角儿的背影,他兀自说道,“我陪着您,一直都陪着您。”
“嗯……”几不可闻的答应了一声。
张云雷慢慢转过身来,一双闪着星光的眸子将杨九郎上下仔细打量了个遍。他稍抿了抿薄唇,除了一身落寞,似乎再瞧不出他有其他什么神情。几步走到杨九郎面前,白皙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指间骨节分明,明明是个男子却是绝对能跟姑娘家比上一比的。
“陪我去前面看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撤了手,习惯性地搭在杨九郎臂上,他以前从来不会攥紧的,今日却把杨九郎臂上的大褂攥得几乎生了褶皱,“翔子,我们好像回不了头了呢。”他面上含笑,那笑却是苦笑。
“不会的角儿。”他连忙否认着,只是他再否认也没法否掉这个事实。
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了脚步,侧过头,郑重的望着杨九郎:“翔子,三庆……”他没说完,或许他想到了师兄弟,想到了郭先生,刚说完“三庆”两个字,眼眶便泛了红。
“嗯,我知道。”杨九郎轻声答应着,他却没敢抬头看他。
这一看,他便收不了心了,便做不到此般平静了吧。他怕极了角儿出事,可他又偏生什么都知道。知道三庆的难处、知道角儿的难处,也知道角儿今日话里话外的一切意思。他们两个……是剖了心剖了肝在守护他们能守护的所有。
从屋里走到大堂的距离不远,张云雷和杨九郎却走了有十好几分钟。在三庆园门口拦人的师兄弟们都被叫回去了,他们的屋子和张云雷的屋子不在一块儿,他又有心避着他们,师兄弟们直到进了后院也没见到他。还没走到大堂呢,紧闭的红漆大门外,此起彼伏的叫嚷、推搡声,甚至是砸门声,几乎要将大堂的屋顶给掀翻了。
“角儿,咱们?”杨九郎咬唇问道。
大堂里空旷得紧,在没演出的时候桌椅都被搬到了两旁,中间清出了一块儿很大的空地,平日里要坐要开小会什么的,都是师兄弟自己从旁边搬了椅子桌子来坐。打扫起来也方便很多。戏台上,幕布垂在两边,“出将,入相”的上场门、下场门刺得张云雷有些眼睛疼。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大约就是太敬重、太爱了,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了吧。其实,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都已经做成这样好了。
默了片刻,张云雷转过目光来道:“出去。”他总是想保三庆的,不管保得住保不住,那得保过了才算。
杨九郎也抿着嘴默了默,极轻的答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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