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的睡颜,张云雷不由发笑。他又挪了挪身子,几乎把整个软塌都让给杨九郎,他就坐了软塌的一点点边沿。察觉到杨九郎的不安稳,他没敢松开手,一只手覆在他掌上,一只手撑着床沿。他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轻轻安抚着睡梦中的人儿。
他身上极疼,光剔除粘粘在伤口里的碎布料就很疼了,还要用烈酒消毒,还要伤药……那只撑着床沿的手早已经拽得青筋暴起,而那一只触到杨九郎的手,除了指尖微凉,似乎察觉不到分毫痛楚。他竟忍得这般努力。鞭伤才处理了一小块,他额头上便已经布满了汗珠,掌心也有些冒汗,如果杨九郎没有睡着,他一定能察觉到。
伤全部处理完,本来就没什么气力的张云雷更加虚弱了,脸上、唇上不见血色,整个人苍白得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他试着松手,可他一松手,入梦的杨九郎便又不安起来,几乎在他松手的同时,他嘴里就呢喃起了“角儿”。看着在梦中挣扎不安的杨九郎,看着他额上冒出的薄汗,听着他喃喃的“角儿”,张云雷决定还是委屈委屈他自己。是以,他顶着伤重疼痛的身子守在榻前,只为他能够好好休息。
“师哥,您要不去床上歇着?”董九力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怯怯问道。
张云雷半阖着眸子,也没看他,背对着董九力的身影微微摇头:“不了,翔子好不容易睡熟了,我等他醒了再睡,再说我身上疼得厉害,到床上也睡不着。”话音落时,似乎听到了一声几乎无声无息的叹气,他朝着董九力轻声嘱咐道,“别和他们说我伤得重,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外面守着了。”他当真什么都知道。
“哎,师哥放心,我知道了。”董九力答应一声,忙闪身出了屋子。
北平的风波总算平定下来,从最开始的三庆园,到杨九郎父亲的病逝,到青玉园和三庆园的两不相让,到北平城的沦陷,再到现在几乎是“人人喊打”的三庆园。至少北平城安静下来了,自日本人杀鸡儆猴,用三庆威胁北平城的同时,也在用北平城威胁三庆,所幸有张云雷在、有三庆园在,到底还是护住了这一城百姓,只是除了他的姑娘们,他和三庆的这一班作为,再无人能懂。
抗击日本人的战役打了八年,民国三十四年,也就是1945年,8月21日,入侵北京的日本军队宣布投降,第十一战区孙连仲部接收北京,并重新更名为北平。【截取自搜狗百科“北京”】
北平城重新回到中国人手中,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没有了日本人的压迫,北平城里的老百姓再也用不着夹着尾巴过生活了。热闹的大街小巷上挂满了横幅炮仗,所有的人都在欢庆北平的重新归属。
老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同时却也是最不容易满足的,其实,去翻一翻封建时代留下来的那些书就能明白了。
最早便在《荀子·哀公》篇中有说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荀子·王制篇》中亦有说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盛唐时期,唐太宗的贞观之治,有一本叫做《贞观政要》的书,其中《论政体》中魏徵与太宗皇帝也有这般说过——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管是封建时期,还是现在,便拿一个北平城来说,管理北平城的人便是舟,城里的百姓便是水。连日本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是以,他们才多方算计,硬把三庆园逼到他们那边。这算是互相牵制,也算是警告,总之日本人这么一来,北平城里的百姓们如临大敌,个个夹着尾巴过活。
现在,日本人被赶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对北平城而言最大的“隐患”,那便是三庆园。在日本人眼里,三庆园不过是他们掌控北平的手段,而在北平百姓眼里,三庆是日本人的盟友,是替日本人做事的卖国贼。八年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们恨透了日本人,也恨透了三庆园、恨透了张云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太对了,也太不对了!谁说耳听的一定是虚的?谁说眼见的就一定是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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