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青玉园和陈府没有想到的是,张云雷没有带着他的那些人离开北平,三庆园在这里反倒是愈发的风生水起。
小园子最艰难时,大家伙凑出来的一笔钱算是解了一时之困。省吃俭用,从刚到被北平的第一个月再到现在的第一年,三庆园已经积攒起了一批忠实的老观众。大家伙心里明白,一年来三庆园的底子都是靠张云雷建立起来的。
一年里,每一场演出张云雷从未缺席,不论是上午场还是下午场,他总是习惯般的开场唱一首小调或者小曲儿,底下人也很乐意听他唱。返场的时候他又满足了全部人的愿望,他们想听的曲儿他都唱,有时候为了多唱几首,他特意延长了散场的时间。
对于他们这一行来说,底下人就是衣食父母。对于张云雷,他是个很单纯的大孩子,他把底下人当朋友,把喜欢他的人当家人。
三庆园就好像一个大家庭,台上台下相处得很和谐,底下人不仅喜欢张云雷唱也喜欢杨九郎唱。杨九郎的声音不似张云雷那般的清澈透亮,反倒透着一股极轻的沙哑,像是初生的婴儿般咿咿呀呀的学语,夹杂着半分的腼腆和半分的不自信。
杨九郎学的好多东西都是张云雷手把手教的,看着他站在戏台上第一次面对着两百多人开嗓,听着他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唱曲方式,张云雷像个长辈一样,背着手站在侧面笑望着他。
眼里仿佛失了世间的万般颜色,徒留下他微胖的身影。就像杨九郎看他唱时一样,满眼尽是欢喜,只不过到他这里,还多了一份忧心。杨九郎不是从小学的,他的音准不能和娃娃腿的张云雷比。是以,他唱的时候张云雷比谁都紧张,他唱错了他上去帮着掩盖,他忘词了他接着,他调上不去他就帮他唱,一切都不在言语中,仿佛这是他的本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台底下坐着的观众们热情高涨,纷纷叫嚷着让杨九郎再唱一首。
杨九郎青涩的舔了舔唇,大声说道:“台下我就练了这一首,唱得也不好,谢谢你们能听完,谢谢大家的捧场。”他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直起身子时又道,“这样吧,下一场,就是七天后的那场我和小辫儿准备一首歌唱给你们听,好吗?”
底下人热情,他也不愿意扫兴,便直接同他们约定了时间。角儿把他们当作家人,他自然也把他们当作家人。都是一家人本没有什么,但杨九郎希望把自己最好拿出来,展现在戏台上。没有准备的敷衍过去,是对底下观众的不尊重,杨九郎不愿意让他们花钱买票,却在最后得不偿失,他唱得确实没角儿好,以后得好好跟角儿学。
“好!”观众自然是答应的,这一年里他们可没见张云雷和杨九郎一块儿完整的唱过一曲儿,如今让杨九郎提了出来,他们定是期待的。
杨九郎挥舞着双手,再一次问道:“你们还想听谁唱啊?”
“二爷!二爷!二爷!……”这个答案是必然的,三庆园里,这些熟悉的老观众都是冲着张云雷、杨九郎来的,听完了九郎的歌声自然是要听张云雷的万宝曲库。说三庆的成功积于张云雷一点儿没错。
张云雷撩着大褂,只缓步从侧面走到戏台中央,便引得台下人儿阵阵叫喊、鼓掌。他好似画内公子一般,即使近在眼前却教人看得远在天边,一举一动皆如同画中人令人恍若置身于一副绵长不绝的画卷之中。
“想听什么?”他的声音亦如玉碎般清脆叮咚,砸在耳畔那根纤细的弦上。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哪个都希望台上的角儿能唱自己点的曲儿。一阵喧闹中,有说小调的有说戏曲的,也有说评剧的。
小园子一如往常的热闹,张云雷侧着头伸手搂着耳朵仔细分辨着人群里的三言两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一锤定音的道:“给您唱一个太平歌词《游西湖》。”话音方落,他手上的御子板已经连着打了两个清脆的花点。
台下一阵叫好声,如雷鸣般的掌声足有二十来秒才逐渐停歇。《太平歌词》虽然是最基本的唱,但这一年里张云雷很少唱,几乎没怎么唱过,最多也就是在戏台上表演时零散的唱上几句。像在北平的街头小摊,要想听到那么几句传唱的《太平歌词》还是很容易的,只是他们开口与张云雷比起来就更逊一筹了。
杨九郎醒木一拍,底下人顿时安坐台前寂静无声。御子板打出的花点清脆得好似林间那一尘不染的清泉,他开嗓便令人身心宁静,几乎放空的去欣赏那旋律简单却教他唱出了另一番滋味的《太平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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