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连年大兴土木,对外不断用兵,繁重的徭役、兵役,使得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大业七年,天下英雄群起反隋。
这天,陈慧儿在房间里擦拭宝剑,一边的侍女睡莲一脸兴奋——终于等到了为陈朝报仇雪耻的机会。陈慧儿的脸色却是木然的,这么多年里,心里的仇恨早已不像当年那么新鲜,反而有些麻木了。
此刻,在陈慧儿眼前浮现的则是杨广擎着玉玺,笑眯眯的脸
杨广:“你不是说要朕的江山社稷吗?这就是皇帝的象征,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着生杀予夺,象征着朕的黎民百姓,象征着朕的一切,包括生命。朕都给你!”
还有张丽华,她早已放弃了,也不只一次叫自己收手。她说,南陈再也回不来了。经历了一次亡国之痛,失去了一个心爱的男人,对女人的一生来说,足够了。过正常人的日子,不要再担惊受怕,不要再看尸山血海。
就算陈慧儿和张丽华都已经放弃,有一个女人是永远不会的。一条黑影在屋顶上迅疾无声地走着,夜色下,不时有剑光闪过。黑影趴在屋脊上,警惕地观察着。虽然蒙了面,但还可以认出是红拂女。
红拂女手持宝剑,猫着腰向杨广的寝宫跑去,干净利落地干掉两个侍卫后,向大门冲去。
“哗啦”一声,大门变成碎片飞了进来,红拂女手拿宝剑,稳稳站在屋中央,杀气腾腾,目光炯炯地盯着杨广。
红拂女一剑劈向杨广,杨广一闪,剑深深地砍进桌子。
杨广顺手从墙上“唰”地拉出宝剑。红拂女手腕一抖,宝剑尖锋向杨广咽喉刺去。杨广大叫
杨广:“且慢,朕要死个明白。朕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行刺于朕?”
红佛女:“你这暴君,你鱼肉百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罢,剑锋直刺杨广。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宝剑从斜刺里伸出,一下子把红拂女的剑拨开。红拂女一怔,却是陈慧儿。
红拂女惊疑地看着陈慧儿。陈慧儿急叫
陈慧儿:“皇上快走。”
红拂女丢开陈慧儿,向杨广冲去。陈慧儿上前拦住,二人转瞬间就你来我往,打出门外。
陈慧儿一边和红拂女激斗,一边苦苦相劝
陈慧儿:“红拂女,不可以杀他,本妃求你了。”
红佛女:“陈慧儿,你为什么拦住我,难道,你不想报仇了?”
陈慧儿一边接招,一边说
陈慧儿:“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红佛女:“难怪我说为什么你不再送出情报,原来你背叛了自己的良心。滚开,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不杀你。”
陈慧儿:“不,你不能杀了皇上,我不让你杀他。”
红佛女:“为什么?”
陈慧儿:“我爱他。”
杨广正弯腰拾起宝剑,闻言怔住。
这时,卫队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红拂女不敢恋战,悄悄地从腰中摸出短剑,突然奋力向杨广掷去。
陈慧儿飞身扑了过去,短剑深深地扎进陈慧儿背上。红拂女没想到伤了陈慧儿,一时愣住。侍卫拥上来,围住她。
陈慧儿微弱地说
陈慧儿:“皇上,放了……她……”
说罢,陈慧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死在了杨广怀里。
杨广紧紧抱着陈慧儿的尸体,放声嚎啕起来。
红拂女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连宝剑掉在地上也一无所知,怅然若失地转过身。侍卫们默默让出一条通道,红拂女像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
自陈慧儿死后,杨广一直恶梦连连,这天,他又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他梦见门外一朵奇花从地上冉冉升起,渐渐高过了后面的亭子,顶上一朵五色的鲜花光彩夺目。鲜花底部伸展出十八片巨大的叶子。十八片大叶子下又伸出六十四片小叶子,青翠欲滴。萧后大喜,走上前去。突然发现五色鲜花顶上站着一个人,戴着皇冠,穿着龙袍。一手托着太阳,一手托着月亮。杨广大惊,问他是谁。站在鲜花上的人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高举起手上的太阳和月亮。在万丈光芒中,十八片大叶化成十八路反王,舞刀弄枪,拍马杀来。
杨广大惊,转身逃跑。
六十四片小叶化成六十四处烟尘,蜂拥而来。走投无路的杨广急叫救驾,光芒中突然出现两员高大威猛的大将。一个黄脸,骑着黄骠马,手执双锏,一个黑脸,骑着乌骓马,手执单鞭,两人手执兵器,横冲直撞,把十八路反王和六十四路烟尘杀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杨广大喜,正要感谢救命之恩,黑脸大怒
“谁叫你谢了?拿命来!”
说着挥鞭迎面打来。
杨广大喊救命,惊叫着醒来。萧后忙一把按住乱蹦乱跳的杨广
萧妃:“陛下!陛下!陛下快醒醒。”
杨广回过神来,一下坐起来,浑身瑟瑟发抖。
此后,杨广一直昏昏欲睡。
着急万分的萧后只好找群臣商量。宇文化及认为,皇上梦见一珠奇花而得的病,定要找到梦中这株奇花,皇上的怪病方能治愈。
萧后为难地说
萧妃:“可惜本宫已经问遍宫中见多识广的臣僚、御花园里的园丁,竟然无人识得是何等奇花。”
宇文化及:“这倒不妨!既然是天下之花,定有天下人识得。如今可请丹青高手,绘下皇上梦见的奇花,张贴于午门之上,能识得此花者,揭下皇榜,报知朝廷,即给予重赏。”
不日,各地的城墙上都张贴着杨广梦见的奇花图,只是个轮廓,依稀难辨。皇榜前人头攒动,市民议论纷纷。
当王世充取出背上的《琼花图》比较时,大吃一惊,因为两幅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
王世充的图更精致鲜亮。王世充高兴得差点掉下马来。他跳下马,挤进人群,揭下皇榜。
萧后拿着王世充的《琼花图》兴奋地跑进杨广的寝宫。久病不愈的杨广头上缠着布条,奄奄一息,在许庭辅的帮助下挣扎着起来。
萧后把手上的《琼花图》打开,逼真如生,光彩夺目,香气阵阵。杨广盯着《琼花图》,表情由冷到热。突然杨广一把扯下头上的布带,从床上一跃而起,病容全消。
杨广和萧后孩子般拥抱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
杨广:“琼花,琼花,朕找得你好苦!”
萧后轻轻拍着杨广,说
萧妃:“陛下,我们见过它的!”
杨广:“在哪里?”
萧妃:“江都!我们在那里整整呆了十年!无忧无愁的十年,快快乐乐的十年。”
杨广恍然
杨广:“怪不得御医说朕患的是心病,原来竟是思乡病!”
勤政殿内,王世充跪在地上,一班文武大臣站在一旁。
杨广喜笑颜开地说
杨广:“王世充,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封你三品官衔。你不妨留在京城里任个闲职,逍遥自在。如何?”
王世充忙谢恩,并说他不想留在京城,愿意到江都为官,管理好那漫山遍野的琼花。杨广心喜,立即应允。
话说,因为修河监工太过严苛,动不动就打人,河工逃亡现象严重,致使工期一再延误。
修河将军麻叔谋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神情悠闲地看着下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下属。
麻叔谋拿眼神瞟了瞟其中一个,慢腾腾地说:“你带的役夫逃了一大半,是你管理无方,按律当斩。来人,拉出去,斩!”
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走进来,拖起官员就往外走,在府外按下,一个刽子手手起刀落,官员倒在地上,血流满地。府门外,已经堆着几具官员的尸体。
杨玄感和徐管家正好经过,不由得停下脚步。徐管家腿一软,走不动了。
杨玄感看了看管家,面无惧色地向内走去。
见了麻叔谋,杨玄感彬彬有礼道:“晚生杨玄感拜见总督大人。”未待麻叔谋抬起头来,杨玄感向上一躬到地,“大人荣升总督,晚生特来拜贺。”
麻叔谋无奈地还了一拱手:“多谢。杨兄所来,该是为运河穿过你家庄园的事吧?”杨玄感神秘兮兮地关上门,回过身来,手上玩魔术似的多了一个小箱子。
麻叔谋略略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杨玄感不答,打开小木箱,却是一整箱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
杨玄感请求道:“这是家父让送给总督大人的,求大人把运河绕一下,绕过庄园。”麻叔谋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打着哈哈:“越王忠心为国,把家底子都献出来给我们开河,这箱金子,就却之不恭了。”
杨玄感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麻叔谋却说:“明天照常施工,河道不变。你告诉越王,他捐金修河,我麻叔谋十分感谢。但我再重申一遍,河道所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胆敢阻碍运河开挖者,斩!”
杨素无奈,只好去求萧后。杨素颤巍巍地爬起身,悲伤地说
杨素:“娘娘,臣老了,不中用了。当年,臣劝谏皇上开河,蒙皇上恩典,让臣在家待着,不必时时点卯。在家倒是清闲,只是十分挂念皇上和皇后娘娘。”
看着多日未见,白发森森的杨素,萧后心中颇有感慨,她动情地说
萧妃:“皇上令你静养,也是好意。越王不要有什么想法,再说,你还可以时常宫里走动走动,看看本宫。说吧,今天来见本宫,有事吗?”
杨素离座,泪流不止,突然跪倒在萧后面前。
一个太监近前来要扶起杨素,杨素叩头不已
杨素:“皇后,老臣跟着先皇,东征西讨,戎马一生,后来又辅佐皇上。蒙先皇和皇上垂爱,赏了几处宅子。臣没想到,墙倒众人推,那麻叔谋以开河为名,欺侮老臣……请皇后给臣做主…·”
萧后关切地问
萧妃:“麻叔谋他怎么了?”
杨素再拜
杨素:“麻叔谋担任运河开河总督,横征暴敛,草营人命,欺压乡绅,贿赂成风。百姓流离失所,辗转沟壑。各地大股反王十八路,小股反贼六十四处。老臣当年伐陈,先皇赏了老臣一处宅子,在永济渠边。老臣想着,老了,就靠着这宅子和土地过日子。谁想到,麻叔谋把老臣的庄园划为河道,这一划下去,就是十几里地。”
萧后沉默了。
就在杨素来找萧后的当儿,警觉的麻叔谋来到了张丽华宫中。
张丽华正端坐着喝茶,后面有一个丫环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久病初愈的张丽华虽然气色不错,但仍是一脸忧郁之色。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麻叔谋。
麻叔谋弯腰奏道:“臣担当开河大任,自知在风口浪尖上,现在上下一辞,皆欲剥臣之皮,食臣之肉。特别是一些王公大臣,权贵家族,豪门乡绅,开河触及他们的利益,都想着要怎么样杀臣以解心头之恨。”
张丽华听罢,淡淡地说
张丽华:“你来找本妃说这些,是找错了地方。本妃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妃子,帮不了你什么。你应该去找皇上,或者去找皇后。”
麻叔谋略一呆,很快说:“娘娘恕罪。臣知道皇后娘娘对杨素甚好,杨素去了皇后娘娘那儿,臣忧惧无依,只有娘娘可以罩得住臣,万望娘娘垂怜。臣只是老实办差,并无它事。”
张丽华心中一动,说
张丽华:“好吧。开河乃皇上钦定的大政,只要你私节不亏,料王公贵族们也拿捏你不住。本妃这儿,自然会为你遮掩一下,放心办差去吧。开河的事要抓紧,但也要记住,不可操之过急,尤其是不能操刑过严,草菅人命。明白吗?”
武德殿上,杨广的身边坐着萧后,一如当年的杨坚与独孤后。
苏威出班,上前奏道:“皇上!老臣苏威,恳请皇上停修大运河。”
杨广不悦地问
杨广:“苏威,记得父皇在世时,修建通惠渠,是你最先提出的建议?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要朕停止修河工程?”
苏威说:“皇上,老臣当年因漕运不济,建议修凿通惠渠八百里,先皇痛惜民生,爱惜民力,通惠渠开凿了三百里就下旨停建。当年开凿三百里,民力已经用到极限。而今皇上的运河长度达三千余里,国力无法承受。”
杨广:“开河之事,乃当朝大政,朕自有决断,苏威,你就不必多言了。”
苏威耿直不依:“不!皇上,自运河开凿以来,已经动用役夫千万人,役夫死相枕藉,民不聊生。加之各地为了筹集资金,横征暴敛,无所不用其极。各级官员趁机巧取豪夺,欲壑难填。人民流离失所,天下大乱。”
杨广皱眉,一脸不悦。
苏威仍在沉痛地说:“皇上,臣垂垂老矣,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惟以天下苍生计,进尽忠言。自当年伍云召反叛以来,如今天下形势,早非昔日开皇之治。天下反贼,称王者十八路,不称王者大小六十四路。山东、河南、安徽、江浙、苏南,名为大隋,实非国有。瓦岗山贼叠挫王师,气焰熏天,真不是危言耸听啊。”
在杨广的沉默中,宇文亮摘下冠冕,戴上孝帽,穿上孝服,手持哭丧棒,慢慢走向杨广。百官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杨广惊讶地问
杨广:“宇文亮,你家中何人病故?”
宇文亮一脸悲愤地说:“皇上,老臣家中无人病故。孝服为大隋而穿,哭丧棒为大隋而持!”
杨广:“大胆宇文亮!金殿之上,居然口出恶言,装神弄鬼,是何居心?”
宇文亮面无惧色地说:“麻叔谋残暴不法,激起民变若干,如果不斩麻叔谋以谢天下,则大隋危在旦夕。老臣为大隋送葬,以尽臣子礼仪!”
杨广强抑愤怒,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地坐了下去,克制着说
杨广:“宇文亮,你为大隋老臣,朕并不曾亏待于你。你有奏章,当从情奏来,何必如此?”
宇文亮斩钉截铁地说:“老臣赤胆忠心,伏惟皇上明察。如果皇上不停止大运河,不斩麻叔谋,老臣当撞死在廷上,以全臣的忠名。”
杨广气极
杨广:“尔为博一己忠名,将陷朕于不义之地。这是忠臣所为吗?”
宇文亮语塞。
杨素上前一步,跪伏在地,颤巍巍地说:“臣参开河总督麻叔谋草营人命、贪污受贿、擅杀大臣之罪。”
杨素把奏章举过头顶.太监走下来接过,杨广看了起来。大庭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杨广看毕,把奏章猛然拍在案上。“啪”的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
杨广大喝一声
杨广:“麻叔谋何在?”
麻叔谋走上前去,在杨素身边跪下,神色淡定地说:“臣在。”
杨广:“越王参你残暴不法,擅杀大臣,草营人命,贪污公孥,收受贿赂,桩桩件件,都有实据,你如何解释!”
麻叔谋叩头不已:“臣奉旨开河,皇上敕臣临机决断之权,臣感戴不尽。开河乃国运攸关的大政,触及权贵利益甚多。臣行事从来果决,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加之督促太急,瘟疫流行,工程事故,民夫死亡之事,确实尽有。请皇上治罪。” 杨广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杨素愤慨地指着麻叔谋
杨素:“麻叔谋,如果说役夫多死,乃下级督促及瘟疫所至。难道,擅杀大臣,也是这样吗?皇上,我儿亲眼看见,河间郡官员被麻叔谋斩于总督府外,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麻叔谋坦然说确有此事。
杨广惊问
杨广:“为何杀人?”
麻叔谋说:“河间郡共征发役夫二万,一个月之内逃走一万有余。带队官员不杀,何以震慑其他人?臣所杀者乃该杀之人。开河大事,非严刑峻法,则役夫必会逃光。”
杨素指着他问
杨素:“你横征暴敛,贪污公孥,难道也是为了开河大政吗?”
麻叔谋反问道:“王爷所说横征暴敛,是指责万岁,还是指责我麻叔谋?征收税赋,非我职内。”
杨广脸上也显出不悦的神情。
杨素忙向杨广拱手
杨素:“万岁,麻叔谋贪污公孥,趁机盘剥,百姓流离,激起民变纷纭。他收受贿赂,证据确凿。老臣请我皇下旨,斩麻叔谋以平民愤,以正朝纲。”
众多的大臣跪下,请斩麻叔谋以谢天下。
萧后也趁机说
萧妃:“万岁,麻叔谋如此残暴,乃激起民变的罪魁祸首。臣妾请万岁下旨,斩麻叔谋以谢天下。”
杨广惊愕地看着萧后,又环视下面众臣,所有臣下都跪着,只有麻叔谋直愣愣地站着。
杨广无奈地说
杨广:“把麻叔谋打入死牢,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处斩!”
张丽华正在练字,笔迹清秀,写的是一首诗。萧后悄悄走了进来,在旁边磨墨的晴云来不及收拾,走到门外万福:“娘娘千岁。”
张丽华神情慌乱地看着刚刚写就的诗,也连忙走过去,做出要下跪的样子。萧后一把搀扶住正向下跪去的张丽华,含笑说
萧妃:“妹妹免了,你我姐妹之间还这样客气干什么?本宫今天颇觉冷寂,特来妹妹这儿玩玩,说几句体已话儿。”
萧后一下子发现铺在桌上的诗,随手拿了起来
萧妃:“呀,这是妹妹写的?”
张丽华紧张得神情呆滞。
萧后拿起纸,认真看了起来
张丽华:“妹妹这一笔字,得王羲之真传啊。‘寂寞深宫冷,闲坐听风声。’”
张丽华不好意思地看着皇后。
萧后像是没有看到张丽华脸上的表情,只说
萧妃:“好句,妹妹如此才情,姐姐我愧不能及。原来妹妹也感觉到深宫之冷了?本宫还以为,皇上会经常临幸妹妹这儿。”
张丽华幽怨地说
张丽华:“皇上已经多时不来了,臣妾残花败柳,自不敢奢望皇上临幸。”
萧后叹了一声,知己地说
萧妃:“寂寞人怜寂寞人,本宫亦何尝不如此?”
张丽华惊讶地说
张丽华:“皇后也是独守深宫。皇后不是每天跟着皇上上朝吗?”
萧妃:“妹妹不知道,上朝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看张丽华不语,萧后又说
萧妃:“妹妹,我们当娘娘的,可不能只是一个花瓶啊。母仪天下,就要给皇上当一个好的助手,好的参谋。”
张丽华不解地看着萧后。
萧妃:“实话说,我希望皇上能够成为万世之君王。妹妹应该听说了吧,这几天皇上上朝的时候,王公大臣们众口一词参开河总督麻叔谋,其实就是表达对开河的不满。”
张丽华:“皇后到底想对臣妾说什么?”
萧妃:“开掘运河,确实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不过,操之过急,则国敝民穷。加上各级官吏层层盘剥,民变纷纷。妹妹,皇上宠爱你,也听你的。我们姐妹俩就共同协助他做一个好皇帝。”
萧后真诚地扶住张丽华的肩头。
张丽华明白了。
也是巧,当晚,张丽华正在灯下做着女红,杨广怀捧着玉玺,闷闷地走了进来。张丽华连忙丢下手上的东西,迎上前去。杨广也不理她,一言不发地把玉玺放在桌上,自己在床上躺下。
张丽华看着杨广的脸色,关心地问
张丽华:“皇上好久不来妾这儿,今天怎么不去皇后处了?”
杨广气呼呼地坐起来
杨广:“朕还是皇上吗?丽妃你说,朕还是皇帝吗?”
张丽华忙说
张丽华:“皇上怎么这样说?是不是大臣们……”
杨广:“他们逼着朕杀掉开河总督麻叔谋,说他横征暴敛,草菅人命,还说他擅杀大臣,凌辱权贵。”
张丽华吃惊地问
张丽华:“你杀了?”
杨广:“朕已经把麻叔谋打入死牢,交付有司处理。”
张丽华松了一口气,说
张丽华:“麻叔谋绝对不能杀!”
杨广惊奇地看着张丽华。
张丽华一脸正色地说
张丽华:“开河是皇上钦定的国策,麻叔谋是皇上的旧臣,忠心耿耿,敢于任事。大臣们想杀麻叔谋,那不是杀麻叔谋,那刀是向着皇上挥来的。”
杨广一下子站了起来
杨广:“丽妃,你说得太好了。满朝文武,万马齐喑。只有你看出了本质。只是,朕如果不从,势必会众叛亲离。”
张丽华不说话,转身从桌上拿出玉玺,端在手上
张丽华:“皇上请看,这是什么?”
张丽华指着玉玺说
张丽华:“对,这是玉玺,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玉玺之初,为印。这个‘印’字,左边是一只手,皇上的手,右边是一个跪着的人。印,就是一只手来掌控天下之人。”
杨广惊讶地看着张丽华,半晌才说
杨广:“朕明白了。贤妃,你这样的聪明!看来,女人不干政,是错误的。”
张丽华又问
张丽华:“首倡杀麻叔谋的,一定是杨素吧?”
杨广惊奇地问她怎么知道。
张丽华:“杨素的庄园在通济渠边,运河要从庄中经过。杨素多次派人向麻叔谋请求运河改道,麻叔谋没有屈从。杨素于是串通被损害了利益的王公大臣,一起向皇上发难。”
杨广恍然大悟地看着张丽华。
张丽华:“麻叔谋是皇上手上的一把利刃,也是皇上背上的一片羽毛。杀了麻叔谋,以后谁替皇上办差?英雄不能自剪羽翼。”
张丽华说着,温柔地倚在杨广怀中。
杨广:“可是,杨素他们说,麻叔谋贪污受贿,诸多罪名。如果属实,朕也保护不了他。”
张丽华一笑
张丽华:“麻叔谋是否贪贿,皇上为什么不去亲自查一查?”
一栋简陋的木屋,士兵们大声叫骂着,把麻叔谋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和妻子、幼儿赶出大门。麻府外面,围聚着不少老百姓。其中,有平民打扮的杨广和张丽华。
麻母颤巍巍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叔谋得罪了谁?”麻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老母亲。
一个军官骄横地说:“麻叔谋贪污公孥,擅杀大臣,激起民变。皇上有旨,抄没其家,家人藉没为奴。”
麻母悲怆地仰天大哭:“我儿冤枉啦。”士兵们根本不理会,在屋里屋外窜来窜去,到处乱翻。然后,跑出来汇报,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有四壁。
军官一怔,随即说:“不可能,这么大的官,不可能没有财产,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一个士兵牵着一只乳房鼓胀的母羊走过来:“报告,只有这一只母羊。”
军官说:“带走,等下杀了慰劳大家。”
麻母扑向军官,哀求着:“大人,这只母羊可是我们家的命啊。我的孙子只有靠这只母羊的奶才能养大啊。”
麻宅外,老百姓默默地看着,不时有人叹息:“这样大的官,家里却只有一只母羊,谁相信?”
另一人忙说:“别瞎嚼舌根子,麻大人是他家邻居,大家都知道。他官清如水,没有贪一文钱。可怜他的老母亲,有时还不得不出门乞讨。大家伙平时都骂他不孝,可他老奶奶却说,忠孝不能两全,她不怪儿子。”
边上一人立马附和:“是啊。有次皇上赏了大人一车锦缎,他分给了我们,剩下的全缴了公。自己家硬是一片当尿布的布也都没有留下啊。只是,他为官太酷烈,也许得罪了什么大官吧?”
杨广、张丽华听了这一切,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时,那边挖地三尺的军士们突然发现了什么,一个小军官兴奋地跑过来报告:“将军,挖到了,挖到了。”
杨广和张丽华正要离去,闻言一震。
小军官说,他们挖到三尺时,果然挖到了一个坛子,就是还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两个士兵搬过来一个大陶坛,其中一个士兵,挥起锄头,一下子把坛砸烂,“哗啦”一声,坛子碎了,露出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卷黄色的圣旨。
将军弯下腰去,拿起一封诏书,读起来:“麻叔谋在平齐作战中奋勇先登,加升偏将军,赏轶一级。”
将军又捡起一封,还是诏书:“麻叔谋在平陈作战中奋勇当先,破敌南门,加升振威将军……”
“在征讨高智慧叛乱中,战功卓著,加赏……”
泪水从将军脸上缓缓流下来,他返身,朝着麻母直直跪了下去。
死牢里,天窗投下一束明亮的光线,麻叔谋正襟危坐,用一块石子在地板上划着。这是一幅纵横交错的运河图,上面分别注明:永济渠,通济渠,钱塘江等。
狱吏摇着钥匙,走向自己的办公间,刚刚坐下,就惊得站了起来。原来他的对面,正襟危坐着男装的张丽华,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狱吏哆哆嗦嗦地:“你是谁?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狱吏正要喊人,突然,他的眼睛不动了,呆呆地看着。原来,悬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黄金令牌,上面写着“敕”字。
狱吏连忙跪下叩头:“大人,大人,小人有眼无珠,没有看出是您。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照办。”
张丽华:“我要你满足麻大人的一切要求,让他吃好,休息好。同时,监狱增加看守,严防有人来暗杀麻大人。不管是哪一级下达处决麻叔谋的命令,都不得执行。否则,便是灭族之罪。”
狱吏吓得连忙叩头:“大人,大人,严防暗杀可以,可万一刑部下达死刑命令,下官……下官无法抗拒。”
张丽华把金牌扔在狱吏面前,扬长而去。狱吏连忙捡起金牌,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越王府的密室内,幽暗的灯光下晃着人影。原来,杨素、杨玄感、宇文亮、苏威和儿个不知名的将军正在密谋。
杨玄感说:“我在刑部问过,抄麻叔谋的家,什么财物都没有抄到,只抄到了一坛子先皇和今上给他的表彰诏书。”
宇文亮点头:“麻叔谋为官清廉,这也是有口皆碑的事。自古清官多酷吏,麻叔谋正因为清廉,而且严酷,断了别人的财路,所以大臣们才会欲除之而后快。”
杨素一直神情不定。
杨玄感又说:“死牢增加了一倍警卫,听说,朝廷一个有来头的什么人,到过死牢。”杨素一震。
宇文亮叹道:“王爷,看来皇上是死心塌地要保麻叔谋了。”
杨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目光无焦点地看着远处,说
杨素:“如果皇上保麻叔谋,我等老臣就将威信扫地,任人欺凌。”
苏威说:“恐怕不仅仅是这样吧,越王。据我所知,皇上对越王早已生疑,令越王在家休养,不必上朝就是明证。如果皇上再追查逼参麻叔谋,以及越王阻止麻叔谋挖运河的事,只怕……”
杨素又是一震。
苏威老谋深算地说:“为人君者,最害怕的是什么?是臣子们结党,那天参麻叔谋,我等众口一词,就连皇后也站在我们一边。皇上暂时是屈服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心里的挖瘩越来越大。说起来,这叫结党抗上,如果大家都结成了朋党,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宇文亮却认为,难保一些大臣不会背地里向皇上献媚,如果有人兜出越王串通大臣,这事就难说了。
杨玄感看了看杨素,大着胆子说:“爹爹,今上外表宽仁,内心刻毒。咱们不得不防啊。依我看,现在天下大乱,爹爹战无不胜,何不··”
杨素一拍椅子扶手
杨素:“住口!小畜生,你想灭族啊。”
杨玄感噤口。
宇文亮却说:“公子所言,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一条路子。”
杨素不满地说
杨素:“宇文公不必再说。杨某忠于大隋二十余年,岂能老了再去做乱臣贼子?敢再言反者,斩!”
宇文亮和杨玄感面面相觑。
杨素无奈地说
杨素:“为今之计,只有众臣死谏,不杀麻叔谋,我们就跪死在武德殿。”
宇文亮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我们立即去串联其他大臣,跪谏。”
苏威一声不吭。
众人走后,杨素颓丧地扶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
门一响,杨玄感走进来。
杨素眼睛也不睁地叫他关上门。
杨玄感疑惑地关上房门,回过身来:“爹爹,您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如果我们再不动手,我们家数百口又将重蹈李刚、伍建章家的覆辙了。”
杨素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
杨素:“儿啊,你还嫩着呢。这些个人,宇文亮原是北周皇室,他有反心,可能是真的。但其他的人依附我家,是因为为父在朝廷上还有些威望,能在皇上面前给他们争取一点功名利禄。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有些人就可能出卖我们,到皇上那儿去邀功请赏。”
杨玄感似乎有些明白了,不敢再出声。
杨素喟然长叹道
杨素:“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能找到先太子杨勇,就好了。”
杨玄感赶紧说:“我知道他在哪儿。”
杨素一震,兴奋起来
杨素:“那就好。你悄悄地把他弄到府上,供起来。如果杨广逼人太甚,我们就抬出杨勇,与他分庭抗礼。”
杨勇一身平民打扮,背上插着一把扇子,左手拿着一把竹箫,右手拿着一把小矮脚凳.慢慢地走出胡同。遇到的乡邻们都亲热地跟他打着招呼:“杨爷,又吹去啊。”
杨勇笑眯眯地说
杨勇:“吹去,吹去。”
杨勇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从背上抽出扇子放在地上,开始吹奏《玉树后庭花》。一个过路人掏出一枚铜元,放在扇子上,杨勇边吹边点一下头。又一个人走过,放下一枚铜元。
杨勇的身边,渐渐围了一圈人,扇子上也薄薄铺了一层铜板。
天色不早,杨勇背上插着扇子,左手竹箫,右手小矮凳,一路走回去,走进胡同,走回小屋。
杨玄感一身士子服装,手里摇着扇子,站在杨勇面前。
杨勇惊惧地问
杨勇:“你是谁?”
杨玄感慢慢站起来:“殿下……”
杨勇后退几步
杨勇:“你到底是谁?”
杨玄感脸上淌着泪水,向前一步,跪倒在地:“殿下千岁,臣终于找到你了。”杨勇一把搀住他
杨勇:“不,我叫杨钝。我不是什么殿下,你认错人了。”
杨玄感说:“殿下,我是越王杨素的儿子,我叫杨玄感。家父寻找殿下,已经很久了。天可怜见,总算让我找到了。”
杨勇疑惧地说
杨勇:“杨素?”
杨勇呆若木鸡,杨玄感侃侃而谈:“家父帮助今上夺嫡,是作茧自缚。如今家父已经幡然醒悟。殿下,天下大事犹有可为,你不要颓废。今上刚愎自用,启动运河工程,横征暴敛,人民倒悬,百姓辗转沟壑,役夫死亡累累。天下有变,大臣们怀念殿下……”
杨勇面无表情地说
杨勇:“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殿下。你走吧。”
杨玄感站了起来,突然“哒”地弹了一个响指。
几个壮汉冲了进来,杨勇脸色大变。
杨玄感说:“殿下,恕臣无礼了。臣要把殿下扶上皇位。带走!”
壮汉们一拥而上,蒙上杨勇的嘴,把他架出门。杨勇“唔唔”地挣扎着。
杨玄感得意地扫了一眼室内,迈着八字步走出房门。
张衡大步走进南书房,禀告说越王杨素、户部尚书宇文亮等一百多名大臣,跪在武德殿前,请求皇上立即杀了麻叔谋以正朝纲。
萧后警觉地看着杨广。
杨广掩饰着心中的愤怒,平淡地说
杨广:“让他们跪去,谁愿意跪谁去跪,想跪多久,就让他们跪多久。麻叔谋的事,朕正在调查。”
外面赤日炎炎,杨素、宇文亮等一大批老臣跪在太阳底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淌着汗水。
薛道衡、许庭辅着急地劝着大臣们。
杨素梗着脑袋
杨素:“不杀麻叔谋,我们就跪死在这儿。”
宇文亮马上附和:“对,反正我们也已经老了,不能再为皇上办差了。跪死在武德殿,也算是为大隋尽忠吧。”
跪着的大臣后面,还有人陆续加入,队伍不断地延长着。
时间无声地流淌着,夜色悄悄来袭,星辰灿烂,月光下依旧跪着大臣们。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杨广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读着,心里如同长了乱草一般。萧后双手合十,仿佛入定。
张衡进来报告说
“大臣们跪了一天一夜了,有些年老体弱的,已经昏倒。皇上是不是出去接见一下?”
杨广摇摇头,只关照把所有的太医全部调到武德殿,御膳房把最好的粥煲上,给他们送去。
薛道衡走上前来说:“皇上,君臣如此对峙,总不是一个办法。”
杨广:“你是要朕屈服于大臣们?如果朕屈从,麻叔谋就要人头落地,运河工程就要无疾而终!朕告诉你们,杨广永远不会屈服,要朕屈服,朕宁愿亡国,宁愿死!”
怡仙宫中,张丽华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本书,眼神却在发呆。睛云轻轻地走了进来。张丽华抬起头
张丽华:“怎么样了?”
“大臣们都跪了两天两夜了,不少人昏倒被抬走。还有,皇后也去跪殿了。”张丽华惊问
张丽华:“皇后?”
“对。皇后去了以后,更多的大臣也去跪了。现在大殿外,至少有几百人。娘娘,我们也去跪殿吧。”
张丽华凝视着晴云
张丽华:“为什么?”
晴云嚅嚅说:“只要开河政策继续下去,大隋就完了。娘娘,我们也去跪殿,让皇上改变主意。”
张丽华摇摇头
张丽华:“不,皇上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了解他,越是这样面折廷争,皇上会越被激怒,就更加会强化开河政策。”
正说着,杨广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张丽华忙吩咐睛云,叫御膳房弄点酒菜,自己要陪皇上喝一盅。
杨广长叹一声
杨广:“唉,朕今天是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不说这些了,烦!”
张丽华:“皇上心烦的,恐怕还不是大臣们跪殿的事吧?”
杨广惊异地看着张丽华。
张丽华沉着地说
张丽华:“大臣们串通一气,近似逼宫,为人主者,焉得不忧?何况,皇后也与皇上离心离德,加入跪殿大臣行列。先不说她出头露面,有失母仪。这大臣与皇宫串通,乃是为政大忌……”
杨广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杨广:“法不责众。朕忧虑的,倒不是如何平息这次事件。朕忧虑的,乃是平息之后,朕殿下还有大臣吗?如果全法办了,岂不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张丽华:“开河大政,理当循序渐进。皇上,臣妃之心,其实也在武德殿前。”
杨广赌气道
杨广:“那你也去跪殿好了。”
张丽华微微一笑
张丽华:“臣妃再去跪殿,皇上就真正是孤家寡人了。皇上,臣妃不会去跪殿。虽然臣妃也不赞成过激的开河政策,但更不赞成大臣们这样做。”
杨广诧异地看着张丽华。
张丽华:“这班老臣为陛下立过汗马功劳,当事态触犯其利益时,不免要倚老卖老,干涉政事。臣以为,用人如种稻,也得一茬一茬地种,才能保持官吏的更新,使朝政富有朝气。陛下发愁处理这些老臣之后没人接盘,难道忘了刚刚录取的举人进士?”
杨广恍然大悟
杨广:“对啊,朕还刚刚录用了一批人才。”
张丽华果断地说
张丽华:“臣下串联,如身体上长了一个痈,当以快刀割除,敷上药物,自然痊愈。养痛成患,切不可不下决心啊。”
杨广:“你一时说这,一时说那,究竟要朕怎么办?”
张丽华:“只求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不可为此事把老臣们全得罪光。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事态平息之后,请皇上放过众臣,只责其为首者。”
杨广:“好。贤妃替朕拟旨,令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调禁卫军两千,包围武德殿,先行震慑,大臣们的联盟必然从内部溃散。”
张丽华宽慰地微笑。
武德殿外,大批士兵荷戈而入,在四面布警。
跪着的大臣们惊慌地抬头张望,萧后也是一怔。只有杨素倔强地跪着,旁若无人。宇文亮也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大臣们还在静静地跪着。不过,后面不时有人悄悄站起来开溜了,最先开溜的是尚书右丞相苏威。
这会儿,苏威吃力地跪在张丽华的寝宫前,不时悄悄用手支撑一下身子,脸上又是懊悔又是痛苦,汗水流满面。他的身后,已经是一大片跪着的大臣,一场向皇上示威的活动,此时已经演变成向皇上请罪的表演了。
杨广突然大步走出房门,来到栏杆边,目光炯炯地看着跪着的众臣们。
苏威连忙跪正,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马上又低下头去:“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万岁。
杨广讥诮地问
杨广:“大家都跪够了?”
苏威膝行向前一步,沙哑地:“臣苏威有奏。”
杨广:“说。”
“臣参越王杨素串联大臣,威逼皇上,无人臣礼。还有,还有……越王杨素、宇文亮等密谋暗室,图谋造反,罪当谋逆……”
另一老臣奏道:“臣也参越王杨素,横行不法,阻碍开河……”
又一老臣膝行而上:“臣参越王杨素私蓄甲兵,勾结反王,阴谋反叛……”
杨广突然一声喝
杨广:“苏威,你说杨素串联大臣,图谋造反,可有证据?”
苏威横下心来,朗声回答:“在座诸公俱是证人,臣为江山社稷,亲自卧底。杨素、宇文亮、杨玄感等人密谋劫持先太子杨勇为傀儡,阴谋反叛,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敢与杨素当廷对质。”
杨广一愣,半晌不作声。
苏威又用膝盖向前走了一步:“万岁,杨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及时处置,恐到时难以压制,请皇上以雷霆之威,速速拿下杨素问罪,免生后患。”
杨广回过神来
杨广:“苏威,你忠心护国,朕殊堪欣慰。现命你立即拟旨,并去武德殿,宣诏逮捕杨素、宇文亮。差事办完后,立即引军到越王府,抄没越王府。”
武德殿前,此时只有区区不多的大臣还跪着。杨素和宇文亮已经面如死灰,只是不好意思站起来而已。
萧后也如跪针毡,十分不安。
这时,苏威带着十来个甲士走过来,走到众人面前:“圣旨到!”
大家惊异地抬起头来。
苏威神气活现地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素恃功而傲,公然不法,串联大臣,目无君上。更与宇文亮、杨玄感等密谋暗室……”
杨素突然站起来,眦目皆裂
杨素:“苏威,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甲士上前,揪住杨素和宇文亮,另有一些大臣也被揪住押走。
外面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一切,死牢内的麻叔谋一无所知。他还在地上划着他的运河走势图。铁门“哐啷”一声响,接着,脚镣拖动的“哐啷”声在牢房里回响着。麻叔谋抬起头来。
栏栅外,满头白发的杨素、宇文亮拖着脚镜走了进来。
麻叔谋站起来,走到栏栅边,和杨素四目相对。
麻叔谋一仰头:“哈哈哈哈哈,王爷,你怎么……怎么你也来了?苍天啦,你是这样的
公平啊,一个也不放过,一个也不会逃掉。”
杨素“呸”的一口浓痰吐在麻叔谋脸上,和宇文亮一起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
这时一个狱吏走过来,打开铁门,麻叔谋静静地看着他。狱吏背后,闪出许庭辅,展开圣旨:“麻叔谋接旨!”
麻叔谋艰难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河总督麻叔谋为官尽职,在职清廉,予以释放,官复原职。着户部给养家费一千两,以赡养老母幼子。钦此。”
麻叔谋一脸宠辱不惊地看着监狱官打开脚镣,然后举步跨出铁门。
杨广喝着茶,表面上尽量平静,内心却掩饰不住激动,他听得外面报“开河总督麻叔谋将军到”。
杨广站了起来,又坐下去。
麻叔谋走进来,在杨广面前跪下。杨广站起来,亲自走过去搀扶。君臣相对,感慨万端。
杨广先开口
杨广:“你不会怨恨朕,对不对?”
麻叔谋又复跪下叩头:“臣蒙陛下再生之德,臣肝脑涂地不能回报。臣要马上去工地,一两年内,为陛下修通大运河。”
杨广忙说
杨广:“好啊,好!有人说,修大运河会亡国!朕不害怕亡国,天下没有不亡的朝廷。如果是坐而论道,即使江山坐上千年万代的朝廷,又有什么用!如果修大运河就会亡国,我们君臣就来做这完成了千秋伟业的亡国君臣吧。”
麻叔谋眼中含泪:“不管是去天堂,或是去地狱,臣甘愿追随陛下……”
杨广的眼睛也湿了。
张丽华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麻叔谋惊醒过来,上前去对着张丽华跪拜:“臣叩谢娘娘,若非娘娘,臣此时早已经成为枯骨。”
杨广奇怪地看着二人
杨广:“怎么?你们……”
麻叔谋忙说:“万岁,臣在死牢里,杨素等人无时不想取臣性命。若非娘娘亲自去监牢里周全,臣早已经被毒死,杀死。”
杨广疑惑地看着张丽华,张丽华但笑不语。
监狱的铁门“哐啷啷”响起来,接着是门榫磨合发出的“吱吱”声。
杨素满头白发,与形容枯槁的宇文亮默默相对,像两位练功的气功师。宇文亮眉头跳了一下。
杨广青衣小帽,身后跟着也是平民打扮的许庭辅,许庭辅手上提着一个装食品的屉笼。
狱吏打开监房的门,杨广和许庭辅走了进来。
宇文亮立即艰难地坐起来,移动着膝盖跪下:“皇上……罪臣宇文亮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素纹丝不动。
许庭辅欲斥责杨素,杨广拉了他一把,并叫他出去。
杨广提起屉笼,走到杨素前面的小桌子上,把酒菜一样一样地摆上来。
杨素一动不动,宇文亮则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杨广一边亲自摆酒,一边说
杨广:“皇叔、宇文尚书,来吧。朕亲自给你们摆上一桌酒菜,咱们君臣共饮。”
宇文亮忐忑不安地看着杨广,不敢动。杨素一手拿肉,一手端酒,正眼都不看杨广一眼,大嚼起来,一口把酒喝干。
杨广又给杨素满上一杯酒,杨素又是一口喝干
杨素:“哈哈哈哈,好酒,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酒应是开皇元年,为庆祝先帝登基专酿的御酒。宇文尚书,这样的美酒,一生可没有几次机会。不来一杯?”
宇文亮怯怯地移动过来,也抓起筷子。
杨广不以为许
杨广:“皇叔好眼力,这酒确实是当年父皇登基时酿的美酒。”
杨素一边大嚼,一边挑衅地
杨素:“皇上赐我二人美酒,该是上路酒吧?也罢,这一切都是我杨素自找的,我也无悔。”
杨广哈哈大笑
杨广:“好,果然是常胜将军,胆气非常人能比。皇叔不知道吧,今天是中秋,朕顾念皇叔在牢里寂寞,特来与皇叔、宇文尚书二人一同过节。”
杨素一怔
杨素:“又是中秋了?”
杨广点点头
杨广:“是啊。皇叔可记得当年中秋,你在磊青山剿贼,月明之夜,怀念内史薛道衡,作诗一首,辗转送到京城?朕当时读了皇叔的诗,自愧不如。”
杨素装糊涂
杨素:“哦,有此事?”
杨广站起来,高声吟
杨广:“居山四望阻,风雨竟朝夕。 深溪横古树,空岩卧幽石。 日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 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 落花入户飞,细草当阶积。 桂酒徒盈樽,故人不在席。 日落山之幽,临风望羽客。”
杨素颜色稍稍缓和。
杨广背着手,看着杨素说
杨广:“好一句‘桂酒徒盈樽,故人不在席’啊。把思念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如果我没记错,皇叔还有一首诗,其中‘独坐对陈榻,无客有鸣琴。寂寂幽山里,谁知无闷心?’当为千古佳句。唉,又是中秋,如今景色迥异,皇叔可有感怀?”
杨素垂下头颅。
杨广低了身子,也低了声音
杨广:“朕想,皇叔一定想念儿子杨玄感、杨玄挺吧。”
杨素蓦然抬头
杨素:“你要把他们怎么样?”
杨广苦笑
杨广:“朕不想把他们怎么样,不过,朕要告诉皇叔,六月十八,杨玄感、杨玄挺听到民间传谣,以为你已经被朕杀死,起兵造反了。现在,杨玄感十多万军队正在东都和樊子盖大将军鏖战。”
杨素大怒
杨素:“竖子不懂兵法,为今之计,当以大军阻隔京城,令皇上不得东向。如何屯兵坚城之下,自取其败?竖子必遭擒也。”
杨广哈哈大笑
杨广:“好!皇叔果然精通兵法,杨玄感如用此计,大隋危矣。可惜啊,朕的新科进士李密,从长安悄悄潜出投奔杨玄感,献上、中、下三策,其上策正好和您想的相同,只是杨玄感却以其下策为上策。这难道不是造化弄人吗?”
杨素猛喝一杯酒,喟然长叹
杨素:“事已如此,陛下要杀就杀吧!”
杨广猛喝了一口酒,缓缓地站了起来,踱着步子
杨广:“不,朕为什么要杀你?朕不会杀你,皇叔,朕再叫你一声皇叔,这是最后一声。你本胡人,父皇赐你姓杨,朕一直以你为父辈,叫你叔叔。不错,你为大隋东征西讨,戎马一生。征北齐、伐北周、战突厥、讨高丽、剿 灭高智慧,你百战百胜,古无来者,让我大隋扬威天下,威服万方。你在危急关头,鼎力助我,废杨勇、夺太子、上皇位,功勋盖世。还记得吧,父皇殡天的那天,你怕朕忘恩负义,卸磨杀驴……”
杨素感慨地说
杨素:“多谢皇上还记得此事,臣更加不会忘记,这才多久呢,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又怎么能够忘记啊。可这就是皇上的恩赐,这就是你所谓的优容、福泽?哈哈哈哈……”
杨广突然转过头来,含泪死死盯着杨素
杨广:“朕还没有优容你吗?封赏惠及你的子孙,赏赐累千矩万。可是,你恃功踞傲,横行不法,串联大臣,结党营私,甚至私通后宫……朕且问你,如果你是皇上,可容得功臣如此不法?嗯?”
杨素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杨广激愤地说
杨广:“运河大政,乃朕亲定,你为一已之私,陷害大臣,私通后宫,连皇后都跑到武德殿跪谏。你身为亲王,却阴蓄甲兵、招降纳叛、私蓄死士。你罪当灭族!”
杨素闭上眼睛,枯萎的双眼流下两滴泪水
杨素:“臣知罪在不赦,只求皇上看在我过去的功劳上,给我留一个孙子,以续血脉。”
杨广不看杨素,眼中落泪,喃喃地说
杨广:“朕不会杀你,你忘记过去,朕却不会忘记,在朕最艰难的时候,你不顾身家性命,站在朕的身后,那么毅然决然。朕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朕给你相中了一个宅子,在运河旁边。朕还给你亲王的待遇,你去那儿,带着你的小孙子,安静地走完余生吧。”
南书房外庭院,五十位进士排列成三路纵队,一起下跪。杨广出现在庭院,后面跟着姬威、薛道衡。
进士们忙伏地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意气风发地说
杨广:“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大隋的英才!”
进士们抬起头来。第一排的李申双眼直视杨广。杨广从跪地的进士们中间穿过,喜悦地说
杨广:“好啊,好!朕登基以来,废除九品官人选拔体制,实行科举考试,使下层士人有进身之阶,野无遗贤之虞。朕要好好重用你们,朕也希望,你们能忠心为国,尽职守责。诸位才华出众,但也不要忘记,德者,才之帅也。你们这批进士的第一名,是一个叫李密的人,名满天下。可是,这个李密,却悄悄跑出长安,去投奔杨玄感造反!”
巡视一个来回,杨广回到姬威、薛道衡身边,忽发奇想,要增加一场考试。
跪在地下的进士们惊讶万分,交头接耳。
杨广:“朕就出一道题,能答出来的,可直接进朕的南书房,接受圣旨。”
这时,许庭辅带着一群宫女走进庭院,十几个宫女站在三排进士纵队中间,排成一路横队。
杨广指了指宫女们,说
杨广:“这就是朕出的考题。一炷香时间,朕在南书房,等候你们。”
说完,杨广翩翩而去。
香炉里点着一炷香,杨广悠然喝茶,不停地斜眼看那一柱香,已经越烧越短了。
李申进来跪下:“皇上,臣已经破题。”
杨广看他一眼,说
杨广:“是吗?说说吧!”
李申说:“皇上在庭院里,摆的是天下江河图。”
杨广眼睛一亮,忙叫他说下去。
“三排进士,寓意五河,自北而南,分别是黄河、长江、淮河,以及钱塘江等,那一队穿越三排进士的宫女,就是贯通五水的大运河。”
杨广目光炯炯
杨广:“尔以为运河工程,有何利弊?”
李申毫不犹豫地说:“大运河一旦开通,则三河五水可以连接,漕运便利,朝发夕至,利国利民,万世之福!”
杨广兴奋之极,当下对姬威和薛道衡说
杨广:“李申,朕授你为本科进士第一。”
隔日,杨广、姬威、许庭辅、李申都穿着便服,在码头茶摊上喝茶。
杨广随口问茶博士
杨广:“这通惠渠是什么时候开通的?”
茶博士不屑地说:“这你都不知道?看你的样子还是读书人?孤陋寡闻!这是先皇帝文帝的功劳。通惠渠一开,黎民百姓日子好过了,我这小小码头茶摊,也跟着沾光。”
李申故意说:“一条水渠罢了,黎民百姓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茶博士不依:“你们真是书呆子!有了通惠渠,庄稼不怕旱,行路不怕难,日子当然好过。可惜通惠渠只有几百里长。”
杨广饶有兴趣地说
杨广:“要是有一天万里运河,连通天下,可以从京城北上直达洛阳、幽州,南下可达江都、江南,老百姓的日子会不会更好过呢?”
茶博士一呆:“那感情好,可惜没有。万里长河,起码要一万年才能开通。”
众人但笑不语,悄然离去。
杨广等人来到一座山坡上,宇文成都的御林军在周围警戒。
杨广用马鞭指点江山
杨广:“吾国地形,早已在朕胸中,西北高而东南低,江河水流自西北而东南,因此将先皇开凿的通惠渠延长到燕山脚下的涿州,一旦东北边界有事,军队和粮草可迅速抵达,再从洛阳向南开凿大运河,连通黄河、长江、淮河水系,直达钱塘,王朝血脉,从此贯通,何其欣然繁荣也!”
姬威在边上说:“皇上,我们已经出京城七天了,该返回了。”
杨广兴致勃勃地说
杨广:“听说大禹治水,留下一段古河道,朕要去实地查访。同时,还要去看看麻叔谋的督护衙门。”
一条干涸的古河道,野草乱石,荒凉萧索。
宇文成都和姬威亲自抓着一条长绳,丈量河道宽度。长绳上每隔一尺,有一根小红线缠绕,每一丈有一尺红绳悬挂,十分醒目。
古河道岸边是御林军在警戒。
杨广亲自走下古河道,和许庭辅搬起河道下面的乱石。
许庭辅气喘吁吁地说:“皇上,歇会儿吧?”
杨广挥挥手说
杨广:“快搬,朕要看看下面的底,朕的心里才有底!”
古河道堤岸上插着两面大旗,一面上绣着“奉旨督造通济渠”,另一面绣着“运河总监麻叔谋”。
古河道里,民工紧张劳作,麻叔谋的老母亲也拿着一把小锄头,在一点一点地挖着河泥。麻叔谋满身泥巴,像拉纤一样,肩膀上的纤绳深深地勒进肉里,他拉着一大箕泥巴,低头奋力向河堤上爬着。
幕僚走到麻叔谋身边,说:“大人,昨日有三十个河工受伤,可否请郎中看看?”麻叔谋头也不抬地说:“不行。郎中是为监工看病的,给河工看病?看得过来吗?”幕僚一怔:“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麻叔谋断然说:“李大人,你要是今天让郎中给他们看病,让他们休假,明天就会有一半人生病,后天,所有的人都会生病,明白吗?!”
幕僚不语。
麻叔谋果决地说:“走得动的,照样干活,起不了床的,填到沟里去!”
河堤上,杨广盘腿坐着,手里拿着马鞭子,神情怡然地看着施工的役夫们。身后,宇文成都手按宝剑,肃然警卫。
姬威带着浑身泥糊糊的麻叔谋正艰难地爬上来。
杨广眼光一动,站了起来。
麻叔谋跪下:“皇上,臣不知皇上驾到,未及更衣,衣冠不整,请皇上恕罪。”杨广惊异地看着麻叔谋,此刻他状如泥猴,肩上的衣服被纤绳勒破,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
杨广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他颤颤地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麻叔谋的肩膀,麻叔谋痛得一哆嗦。
杨广温柔地问
杨广:“痛吗?”
麻叔谋点点头。
杨广轻轻地扶起麻叔谋,无限感慨地看着他
杨广:“君为开河督护,只要安排妥当,就是尽职。不必亲自劳动,如果累坏了,朕可不饶你。”
麻叔谋反对:“臣一生带兵打仗,身子骨结实着呢。再说,臣不下河,如何激励士气?如何知道役夫想什么?”
杨广感慨得说不出什么
杨广:“好,好。朕认识卿,已非一日,固知卿乃事事亲为之人,朕是多嘴了。你老母亲还好吧?”
麻叔谋还没有回答,幕僚快嘴快舌地说:“老夫人也在工地上做工。”
杨广浑身一震,逼视麻叔谋
麻叔谋汗水冒了出来,嗫嚅地:“臣母亲是骨肉,役夫们谁家不是骨肉?”
杨广大怒,马鞭一鞭抽在麻叔谋身上
杨广:“放屁!你老母亲七十高龄,怎能耐如此劳作?你这是要陷朕于不仁之地!”
麻叔谋连忙跪下,不敢作声。
杨广不理会麻叔谋,向堤下大步走去,大家连忙跟随,麻叔谋也连忙站起来,追上去。役夫们纷纷站着,看着杨广等人大步走来。麻母也颤巍巍地站着,疑惑地看着杨广走过来。
杨广急急地走向麻母,一曲膝在老人面前跪下
杨广:“老夫人,朕失察失德,让您受委屈了。”
跟在后面的麻叔谋立即跪下,发自肺腑地喊:“皇上……”
麻母老眼错花地看了看杨广,又看了看麻叔谋:“皇上?你是皇上?”
麻叔谋哭着说:“皇上,臣受皇上大恩,臣无以回报。皇上贵为天子,岂可跪一民妇?皇上请起来吧。”
杨广倔强地跪着,深深地低下头,所有的人一下子全跪了下来。
杨广情不自禁,泪水纵横地站了起来,环视四周跪着的人们
杨广:“大家平身吧。朕知道,修大运河超出我大隋的财力、民力,也超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大家心里恨着朕,怨着朕。可是,大家也都知道,大运河乃千秋万代之基业,犹如当年大禹之治水、共工之触山,事虽繁巨,总得有人去做,总得有人去吃苦、受累。总得有人为此受万代之骂名!这人是谁?是朕,是我杨广!只要子孙受惠,只要华夏繁荣,朕又有什么不能担当的?啊?!朕宣布,封 麻老太太为二品诰命夫人。朕还要宣布,朕就在这通跻渠上,和大家一起劳动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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