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华做梦也没有想到,装有红豆的匣子会落到萧妃手中。不过,萧妃的吃惊更深,虽然她知道杨广对张丽华上过心,但她一直以为张丽华已经死了,没想她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几乎和她这个太子妃一样优渥有尊严。此刻,她目瞪口呆地坐着,前面跪着一个奴才。
那奴才战战兢兢地把太子爷派人到东宫接了张丽华,藏在飞云轩楼上的事儿说了一遍。还说,张丽华现在叫做张玉环,太子爷还每天派人去送礼物……
萧妃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丫环们噤若寒蝉地站着。
飞云轩内,张丽华迎着萧妃的目光,慢慢地站了起来。
萧妃昂着头,向张丽华走去,一边用高傲嘲讽的目光盯着她
萧妃:“漂亮,果然是风情万种。难怪那陈叔宝专门为你写了《玉树后庭花》,难怪他连江山也不要了,还怜惜着你的一头长发。也难怪杨勇迷恋于你,连太子也不好好当了。”
张丽华不语,她只是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也是美人,不过,那是一种凌厉的美。
萧妃冷笑着说
萧妃:“可惜啊,一代尤物,却成了一股祸水,亡了一个国家,还毁了一个太子,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落得像一条丧家之犬,无处栖身。不过,咱家太子,可不是那昏庸无道的陈叔宝,更不是色欲熏心的杨勇!”
张丽华这才明白,面前的女子就是杨广的正妃。她的心一下子冷了。萧妃的厉害早有耳闻、据说,杨广能当上太子,大半是萧妃的功劳,张丽华知道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这些年里,她无数次想过死,死对她已经是最亲近的字眼,只是,大仇未报身先死,心有不甘啊。
张丽华一眼看到丫环盘中的毒药,目光一凛,随即平静下来。
萧妃看一眼,说
萧妃:“本娘娘可不想让你的污血弄脏了手。我听说你也是女中之杰,当初南陈破国,你也能仗剑赴敌,在百万军中拼杀到最后。难道你就那样顾惜自己的生命吗?你自裁吧。本妃会以太子侧妃的礼仪,风风光光地送你走。”
张丽华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萧妃。
萧妃出门而去,“哐”的一声,关上门。
张丽华目光呆滞,手颤抖着伸出去,抓住了药杯,端了起来,药水溢出来,洒在桌面上,如硫酸一样“咝咝”地冒着白烟。
张丽华把嘴凑上杯子。一阵狂风,闭着的窗纸被“呼”地打开来。张丽华一惊,回过神来,把酒杯放在桌上,自己也慢慢地坐下来。
外面,残月当空。
张丽华神情一动,起身把箫取下,把吹的一头浸在酒杯里。然后,让丫环晴云把箫送给杨广,说她想听他吹一曲《凤求凰》。
果然,不一会儿,优美的箫声从窗外传来,张丽华端坐着,向窗外望去,倾听着如诉如泣的箫声。
突然,箫声呜咽一下,戛然断了。
张丽华不觉站了起来,向窗外探过身子。
杨广的房间里,已经乱作一团。萧妃看到杨广倒在地上,形同死人,竹箫扔在一边。两个丫环吓得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张娘娘要我们给太子送箫,要听太子吹《凤求凰》。太子就吹了,可没吹完,就发了病·…·”
萧妃一听就明白了,转身急步回到自己的卧室,从柜子顶上把精美的小木箱拉下来,取出木箱里的一个小铜瓶,递给身后的丫环
萧妃:“这是解药,快拿去给太医。”
丫环接过就跑。萧妃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前飞舞的全是张丽华的面孔。
幸而解药来得快,太子已无大虞。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萧妃,有些茫然地问自己出了什么事。萧妃一脸冷静地告诉他,张丽华在竹箫上浸了毒药,杨广在吹箫的时候无意吃下了,所以才会毒发,幸而量少,不然……
杨广惊骇地瞪大眼睛。
张丽华带着脚镣手铐,一路上“哐啷哐啷”响着被押向死牢。
府兵打开门,在她后背上一推:“进去!”
张丽华踉跄几步,扶在后墙上。牢房逼仄,通气孔很高,墙角有一堆稻草。张丽华突然扑在铁栏栅上,疯了似的喊
张丽华:“你们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我杀了大隋的太子,我给南陈报了血海深仇,你们杀了我吧!”
但没有人理会她,看守摇着钥匙走远了。
张丽华无神地回过头来,一步步挪向稻草堆,坐了下来,百感交集地哭了起来。杨广斜倚在床上,一脸抑郁,给他切脉的太医说:“恭喜千岁,千岁脉相正常有力,毒已经全部排出了。只要再将息两日,便可下床活动。”
杨广点点头
杨广:“这是什么毒物,这么厉害。”
太医面有难色地说:“回殿下,臣等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药。解药是正妃娘娘给的,真是药到病除。”
杨广惊异地瞪大眼睛,半天没有言语,太医见状,悄声退了出去。杨广瞪着眼睛失神,突然看到了桌上盛红豆的木匣,伸出手去,拈起那串红豆,思索片刻,他把张衡叫了进来。
小半天后,张衡就把整个事情的来胧去脉打听清楚了,杨广听罢大怒
杨广:“好一个萧妃,谁给她赐死张丽华的权力?这个女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张衡连忙跪下:“殿下,张丽华本来就是一个囚犯,何况她毒害殿下,罪不可赦。倒是娘娘救了殿下,殿下切不可会错了意。”
杨广缓和了一下语气,要张衡保证张丽华的安全,其他事情稍后再说。张衡一脸迷惑地应下了。
摇摇晃晃的杨广在侍卫的搀扶下,来到飞云轩,推开侍卫,自己走进房门。物是人非,他伤感地环视着张丽华的房间。一架古琴,孤单地置于桌上,蒙了薄薄一层灰。杨广走过去,轻轻抹净,闭上眼睛,仿佛看到张丽华身姿曼妙地舞蹈…·
萧妃来到王府,却被阻止在太子门外,卫兵说,太子爷说了,不想见她。萧妃站在台阶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得一颗心向着无边的深渊荡了下去。这天下,也许真的没有公平二字。明明是杨广沾花惹草在先,明明是一条命也差点丧身在那狐狸精手上,明明是太子之位也差点不保,他倒好,先发制人,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在自己头上。是的,她是妒忌他对张丽华的感情,可这天底下哪一个妻子不妒忌?何况,是这样一个女人?难道英明神武的杨广真的被迷了心窍?
萧妃凄然望着草木深深的庭院,只觉得内心荒芜一片。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思,才叫人不明白呢!
一道闪电过后,大雨倾盆而下。萧妃慢慢在雨中跪了下来。
时间慢慢过去,萧妃如同一座雕塑,连卫士也不忍心了,正想上前搀扶,萧妃突然倒了下去。
心情郁结、愤怒、失望,外加淋雨,终于把铁娘子似的萧妃打倒了,她高烧不退,水米不进,一醒来就泪流不止。但杨广并没有来看她,这似乎反而给了她一股劲,病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牢房看张丽华。经此一役,萧妃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她输了。
张丽华扑在后面的铁窗边,一只手拿着一个碗用力伸出窗外,去接屋檐滴水。打开铁锁的“哗啦”声响起,张丽华转过身来。
两个丫环捧着叠好的精美衣裳走了进来。后面,是款款而至的萧妃。
张丽华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张丽华:“催命来了?”
萧妃移步上前,绕着张丽华走了两步,以俯视的目光看着她,无奈又自嘲地说
萧妃:“不,本妃是来放你出去。张丽华,你本事可真大啊。给太子下了毒,太子竟然还钟情于你。也难怪,有如此绝代姿色,哪个男人不动心?哪个男人不想得到。祸水啊,祸水!想不到这股南陈祸水,竟然要引到我家来。你不是一心要太子青睐吗?本宫成全于你。”
萧妃的眼睛,由惊憾而慢慢充满了泪水,她望着眼前这近乎疯巅的女人,突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隐痛。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在即将放上张丽华肩膀的一刻,浑身一颤,手收了回去。转身急急地走出门去,不由得擦了一把眼泪。
萧妃回头吩咐丫环
萧妃:“伺候张娘娘沐浴更衣,把她送回飞云轩。”
杨广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脑袋勾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晴云和翠香抱着一包什么,急急地走过来,晴云一下子撞在杨广身上,怀里的包一下子落在地上。
杨广抬起头来。
晴云和翠香连忙鞠躬,害怕地:“太子爷恕罪,奴婢瞎了眼,冲撞了太子爷。”杨广并不生气,目光落在地上的包上,问
杨广:“你们慌慌张张地去哪儿?”
翠香说:“太子爷不知道,萧妃娘娘已经把张娘娘送回飞云轩了。这是萧妃娘娘的饰物,娘娘叫我们给张娘娘送去。”
繁树丛里的飞云轩,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金碧辉煌,喜气洋洋。
杨广若有所悟,转身回到房间。但见桌上放着新郎官的帽子,一条大红披放在盘里。几个衣服鲜亮的丫环在旁边站着,见杨广进来,对着杨广一齐万福。两个丫环拿着帽子、红披走过来,给杨广戴上。
萧妃的丫环笑吟吟地说:“太子爷,娘娘说今天是太子爷的大喜日子,娘娘亲自操办,给太子爷和张娘娘完婚。不过,娘娘也说了,太子崇尚节俭,不要铺张,更不要声张。太子爷穿戴好了,奴婢们就送太子爷去飞云轩。”
杨广愣住了,木偶一般任丫环们打扮起来。
飞云轩新房里,头盖下,张丽华低垂的脸异常迷人。杨广伸出手来,揭开头盖,放在床边。张丽华缓缓抬头,两人目光相对。
杨广如在梦幻,凝神看着张丽华,目光中饱含倾羡和深情。
入夜,杨广仰面而睡,宽阔而肌肉累累的胸脯露在外面。他眼睛紧闭,鼻息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他的一条胳膊伸过来,垫在张丽华头发蓬乱的头下。
张丽华突然霍地睁开眼睛,翻过身来,注视着熟睡中的杨广。
张丽华坐起来,一只手慢慢向枕下伸去……
杨广突然动了一个身子。
张丽华悚然一惊,手从枕头下抽了出来。
杨广翻了一个身,鼾然睡去。
张丽华惊吓未定地揩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然后从枕下摸出一把刀来,高高举起···无奈她的手不听使唤,剧烈颤抖着,刀尖在杨广的心窝上不断颤动,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快,终于,刀从张丽华颤抖的双手中滑动,掉在床单上。
张丽华痛苦地捧住了自己的脸。
杨广突然睡眼惺忪地问
杨广:“怎么不动手了?”
张丽华大吃一惊,疑惧地抬起头来。
杨广慢慢地坐起来,伸手捡过床单上的匕首,把玩了一下,抓过张丽华的手,把刀塞到她手里。
杨广:“你不是要杀本王吗?本王就在你面前,身上没有盔甲,更没有兵器,有的,只有对你的仰慕。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就是被杀死,也乐意,那是死得其所!”
张丽华手里握着尖刀,抖抖索索地举着。
杨广霍地睁开眼,突然张开双手,把张丽华连同尖刀一并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杨广在张丽华的耳边温柔地说
杨广:“你不会杀人,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一个好女人,你不会把刀刺向一个爱慕你多年的男人,对不对?现在,你是我的。谁也没法抢去。”
杨广一下子把张丽华卷到身下。
张丽华静静地流出百感交集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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