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代杨勇而成为大隋的太子,令杨坚的另外两个儿子杨秀和杨谅心怀不满。本来,废了长子杨勇,作为杨坚的亲生儿子,他们都有入主神器的可能,凭什么他杨广一枝独秀?从感情上讲,两兄弟和杨广素有隔隙,反而与忠憨的杨勇走得近些,因此心怀不忿,又加上杨坚目睹杨广所为,渐有悔意,兄弟二人看在眼里,以为有了靠山,草率起兵,对付杨广。可惜这一对草包,哪里是机智精明的杨广的对手,反被他轻易使离间计,引发两人火并身亡,又扣了觊觎皇位、不睦兄长的罪名。面对杨广提交的累累铁证,杨坚明知这不是真相,但已是有心无力,彻底帮杨广的继位扫清了道路。此事之后不久,独孤后染病去逝,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之下,杨坚迅速老迈,他真的已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了。
陈慧儿在不远处凝视着杨坚略显老态的背影,心里隐隐作痛,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刚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妻,又在同一天失去了两个儿子,这一刻,他是虚弱不堪的。
“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拜见。”
杨坚这才回过头来
杨坚:“慧儿?”
陈慧儿盈盈一笑,伸出手来,扶起杨坚,向床上走去,坐了下来。门开了,柳述、元岩走了进来。
柳、元两人显然有事禀报,拿眼看着慧儿。杨坚说
杨坚:“慧儿不是外人,朕也想和你们说一下,皇后殡天,朕甚觉孤独。慧儿乃皇后推荐,甚合朕意。朕拟收为夫人,赐号宣华夫人,另外还有一位贵人,赐号荣华夫人。你们给大臣们通个信吧,免得大家以为朕是荒淫之君。”
陈慧儿一怔。
柳述忙跪下:“皇上身边需要有人侍候,收两个夫人,天经地义。臣等在此先恭喜皇上,恭贺宣华夫人。”
柳述他们带来的是个坏消息,据多方信息,废太子杨勇确实已经疯了。杨坚艰难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灯火辉煌的大殿上,杨坚坐在中央,左边陈慧儿,右边蔡荣华,接受众臣祝贺。杨广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双膝跪地
杨广:“儿臣恭贺父皇,恭贺母妃。儿臣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贡献,这两朵金花,乃当年母后所赐,献给二位母妃,请二位母妃勿嫌礼薄。”
杨坚和颜悦色地说
杨坚:“起来吧。二位夫人虽然年幼,太子当以庶母事之。”
杨广站起来,目光与陈慧儿一对接,立即低下头去。他没有看到,父亲探究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
众人散去之后,薛道衡惴惴不安地站着,浏览书柜上的书籍。杨坚走了进来,薛道衡连忙走到门口。
杨坚关切地问他身体如何,公务可忙。
薛道衡有些意外,还没作答,杨坚微笑着说
杨坚:“年纪大了,身子骨要保重。太子监国以来,你们有些什么感觉啊?”
薛道衡思索着回答:“太子监国以来,朝廷气象一新。尤其是太子提出修运河,连接南北漕运,真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
杨坚微笑着盯着薛道衡,突然转了话题
杨坚:“薛先生跟朕也有二十年了吧?当年,咱们在北周同殿称臣。大隋开国,朕封你为内史侍郎,开府仪同三司,深为倚重。朝廷诏书、制诰,多出你笔下……”
薛道衡连忙离开凳子,伏在地上。
杨坚面无表情地看着跪伏在脚下的薛道衡
杨坚:“难得薛先生知恩图报。朕且问你,二王叛乱,是你替朕草诏,可是这样?”
薛道衡浑身发起抖来。
杨坚说:“当时事出仓促,诏书下令废太子杨广,以平二王之忿,令其退兵。诏书未经门下省审核就令你带出与汉王杨谅联络。你与太子用了什么计策,使得二王火并?”
薛道衡跪在地上,汗水直流,一边思索,一边应对:“此事已过一年多,皇上如何问起这件事来了?”
杨坚阴沉地
杨坚:“回答!”
薛道衡顾不得擦汗
“是。皇上,当时诏书内容,是令杨谅消灭杨秀叛军,杨谅依计而行,诱杀杨秀。至于汉王杨谅死因,确实是他带二千兵士以面圣为名,突然进攻仁寿宫,死于乱军之中,与臣和太子无涉啊。”
杨坚狰狞地盯着薛道衡。
薛道衡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万岁明察,臣句句是实。臣死不足惜,太子仁孝天下敬仰,陛下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怀疑太子啊。”
薛道衡爬起来,偷偷地擦了一把汗,直奔晋王府。府中,杨广、杨素、杨约、姬威等人在候着他了。
薛道衡惴惴地说:“看来,皇上是怀疑太子殿下了。”
姬威说他有一计。皇上登基以来,因皇后严厉,女色上未能一逞快意,常有遗憾之色,说当个皇帝竟不如平常百姓快活。太子可投其所好,选几百个美貌女子充陈仁寿宫后宫,让皇上快意美色,娱乐晚年。皇上必盛赞太子孝顺,而且,皇上春秋已高,只要他沉湎女色,太子即位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杨约反唇相讥:“让太子对皇上施美人计,这也太损了吧?”
杨广却认为此计虽然下作,或可一用。下个月是杨坚六十一岁生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知父莫如子,这一计果然管用,那天,杨坚身着寿星服,左边陈慧儿,右边蔡荣华,色迷迷地看着面前一排绝色佳人,环佩叮当,兴味盎然,惹得宣华夫人醋意大发。
很快,杨坚就知道自己中了杨广的计策,因为他从柳述和元岩那儿听到,太子正四处打听自己的健康状况。怒气冲天的杨坚将一个茶杯掼在地上,柳述和元岩吓得跪伏在地毯上,战战兢兢。
元岩道:“太子监国之后,所作所为与皇上以前的方针政策大相径庭。此外,太子命礼部搜集整理前朝皇帝登基典礼,说以后可以参照。臣还听说,原蜀王杨秀所制皇帝銮驾,本应没收交给刑期部,太子却命人全搬到晋王府去了。还有,据可靠消息,废太子可能没疯,他是为了自保,装疯。”
杨坚呆呆地听着,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
御榻上躺着的杨坚,萎黄消瘦,乍看让人不由要倒吸一口冷气。
杨广轻步走近榻边,杨坚打量着儿子。他虽面颊枯瘦,眼睛里那股多疑而又严厉的光芒却依旧慑人。
杨坚:“你坐下吧。今天我们抛开君臣名份,只当着家常父子,为父要和你说几句话。”
杨广就榻边坐下。
杨坚:“为父这病,恐怕很难痊愈了。”
杨广:“父亲何出此言?父亲春秋尚健,只要服药调治,定可否极泰来。”
杨坚:“药石医病,不能救死,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儿啊,你知道为父这病,从何而来吗?”
杨广:“父皇为大隋子民,殚精竭虑…··”
杨坚摇了摇手
杨坚:“不……为父这病,有多种原因。如果你母亲还在,断不至如此。如果杨秀、杨谅没有死,也断不至此。你母亲在世时,我受尽拘束,有时真恨你母亲。只是念在几十年夫妻之情,而且儿女双全的份上,一直隐忍不发。你母亲去世以后,尤其是你的两个弟弟死后,我有了颓废之心,尽情享受了几年宫闱之乐····结果体质变差了。还有,你四弟、五弟之死,民间多传与你有关。我这当爹的看着你们自相残杀,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杨广骤然跪下
杨广:“儿臣并未害过兄弟们。父皇,四弟、五弟因儿臣当了太子,心中不平,阴图谋逆,兴兵犯阙,这些都是事实。民间有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造谣惑众。儿臣满腹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杨坚:“大隋江山不久就要交付你手。务必勤谨自律,不可辜负我和你母亲对你的厚望!这些天,你要留在父皇身边,随时听从吩咐。”
说罢,喘息不定,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杨广看着父亲,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许多记忆在眼前定格、闪烁
杨广:(父皇的日子不多了。一个男人,即便如父皇的一生,也行将结束了。他拥有过一切,也将失去这一切。)
转脸,杨广着心腹速去关照杨素等人
杨广:“务必密切注意宫外的动向,随时通报信息。这些天是非常时期,各位要衣不解带,枕戈待旦!”
柳述无声地穿过东宫宫院,向里面跑去。阴暗的房间里,杨勇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在祈祷着什么。
房门一响,杨勇睁开眼睛。
柳述忙说:“快,我是来救你出去的,皇上病重。”杨勇还要说什么,柳述一把拉起他,向着院子跑去。
柳述踩在砖头码起来的垫脚上,用肩膀把杨勇扛着,顶上墙去。杨勇跳出墙外,柳述自己爬上墙,跳了下去。
当在仁寿宫中的杨广得知杨勇逃走的消息时,他心慌地发觉,自己已经钻进了一个圈套里,这个绳圈,正在越套越紧。但束手待毙不是杨广的个性。他令萧妃速速回府,和张丽华一起。
张丽华听罢萧妃从宫中带回的消息,二话没说,召集府兵,准备进军仁寿宫。萧妃惊慌地说
萧妃:“你疯了,你想把我们全家都害死啊?这可是谋逆之罪。”
张丽华解释说
张丽华:“如今非常时刻,危在旦夕,顾不得谋逆不谋逆。杨勇失踪,与皇上病重有绝大关系。皇上一旦驾崩,如果太子不能顺利接班,晋王府所有人都得死。”
杨坚昏睡着。柳述凑上去,对着杨坚的耳朵说着什么,杨坚的目光一下子精神起来。
柳述连忙爬起来,和陈慧儿一起扶着杨坚,让他上半身靠在床上。
杨坚握着柳述的手,没头没脑地说
杨坚:“他还好吗?”
柳述流着泪,用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坚喃喃地,低声说
杨坚:“驸马,告诉他,朕对不起他。局势已定,叫他改名换姓,当一介百姓··…也比……也比当……什么王……好。”
柳述拼命点头,未及说话,杨广已经进来。
杨广坐在杨坚前面,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汤匙,舀了一汤匙汤药,放在嘴里尝了一下,放到杨坚嘴边
杨广:“父皇,吃药了。”
杨坚无力地喝了一口汤,说
杨坚:“朕的病,已经病入膏育,非汤药所能医了。朕恐怕很快就要见皇后去了。”
杨广的眼泪涌出来
杨广:“父皇切不可说这些丧气话,父皇春秋尚盛,会慢慢好起来的。”
杨坚摇了摇头
杨坚:“朕年过六十,六十而亡,算不得天寿。朕坐了二十三年的天下,知足了。朕最不放心的有几个人,你要好好照顾他们。两位夫人,陪朕度过了最后的日子,给朕晚年以安慰。朕归天以后,你把她二人放出宫去,任其择人而嫁。她们若不愿出嫁,就给他们修一座庙宇。还有一个人,是你大哥,废太子杨勇,你要给他一条活路,不可斩尽杀绝,就算朕求你了。”
杨广跪下来,叩头如捣蒜
杨广:“父皇放心,儿臣一定把大哥放出来,让他自由。”
杨坚闭上眼睛
杨坚:“如果你有负今天的誓言,朕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放过你。”
陈慧儿听罢眼睛通红,款款而去。杨广眼睛追着陈慧儿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跟出门外。陈慧儿回头看了一眼,杨广忙折身,隐在廊柱后窥视。
不远处的回廊上,陈慧儿独自向转角处的小门走去,消失在门里。杨广略一寻思,转身向那小门走去。
房间里,陈慧儿只着红色胸兜,肉色衬裙,一少年宫女正服侍她擦身,旁边生着炭火。陈慧儿拿过白绫浴巾说
陈慧儿:“我自己擦吧。你去仁寿宫看看皇上醒了没有,醒了赶快回来叫我。”
陈慧儿洗浴巾后拧成半干,伸进内衣里擦身,蓦见杨广近在咫尺,“啊!”的一声,身子整个僵住了。
杨广用鉴赏的眼光将陈慧儿半遮半露的玉体细细审视
杨广:“夫人之美,真是人间罕见!今日方得一见,羡煞,爱煞!”
陈慧儿清醒过来,急忙抓起外衣往身上裹,同时忙往外走。
杨广一伸手拦住了她
杨广:“夫人当年初到隋宫,就令杨广倾慕之至。岂料不久,父皇竟将夫人收用掖庭,从此如隔重山!近日在御榻边,每天得与夫人相伴,近在咫尺,却仍不能一吐衷肠。今天相聚于此境、此情之中,岂不是天作之合?望夫人垂爱,杨广必不负心!”
陈慧儿冷笑起来
陈慧儿:“这就是大隋的太子?这就是那个人人称为贤德、个个以为明主的大隋皇储?我是你的庶母,你当以生母待之。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禽兽之举。哈哈哈哈,我没有看错你。你就是口说圣人之言,行禽兽之事的杨广!”
陈慧儿走到轩门前,突然站住,沉思一下,用手抓住自己的衣服,用力搓揉起来。
陈慧儿来到榻前,杨坚的目光定定看着衣冠不整的陈慧儿。
陈慧儿惴惴地走近榻边。杨坚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陈慧儿的脸上身上
杨坚:“发生了什么事?”
陈慧儿惊道
陈慧儿:“妾什么也没干,只是去擦擦身子……”
杨坚一伸手,猛一把扯开了她的衣带,忽地扒开了她的衣襟!只见一小块红布片吊在胸前,双乳半敞半遮,胸兜下边的系带是断的。
杨坚陡地一惊,狠狠一掌将宣华打倒在地
杨坚:“你这贱人!朕如此宠爱于你,你却抵死不从朕。朕以为你是冰清玉洁,没想到,你却是这样一个淫荡无耻的女人。你给朕从实招来,刚才你与何人做下苟且之事!”
陈慧儿哀哀跪下,哭了起来
陈慧儿:“妾刚才出去更衣,太子跟踪而至,强行非礼,妾努力挣脱,方才幸免。呜呜……”
杨广大叫
杨坚:“果然又是这畜生。逆子!”
杨坚一口鲜血喷出,双眼一闭晕厥过去。过了很久,杨坚慢慢地缓过气来
杨坚:“独孤皇后,皇后,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你瞎了眼,你误了朕,误了朝廷,误了朕的大事呀!”
这时,尚书柳述和黄门侍郎元岩由一近侍引导,急急走过。
杨坚艰难地说
杨坚:“宣杨勇立即进宫。朕要废黜杨广,重立杨勇为太子。”
正在门外窃听的一个年轻太监脸上一惊,疾速离去。
这边,柳述和元岩也加快了脚步。
柳述边走边说:“元丞相,事情紧急,我料太子决不会甘心被擒。你可立即召集禁卫军,当机立断,包围皇上寝殿,禁行交通,逮捕杨广。我这就拟旨。”
调戏陈慧儿未成,却惹来如此大祸,杨广后悔不及。幸得张丽华此时已率大群武装甲士蜂拥而来。
正遇上元岩带着大批的禁卫军赶到,双方在宽阔的殿内冲杀起来。
柳述正运笔起草诏书。门忽被撞开,姬威率武士拥入,当即撕碎了柳述刚刚写就的墨汁淋漓的诏书。
柳述大惊:“逆臣!怎敢撕毁圣谕!”
“我这儿也有圣谕!”姬威从怀中掏出一纸“圣谕”,宣读道,“柳述元岩,谋害太子着即拘送大理寺严讯。钦此!”
柳述大喊:“反贼!你竟敢伪造圣旨!”
杨坚气塞痰涌,神色大坏。两位夫人侍立榻旁,慌急失措。
杨坚虚弱地说
杨坚:“怎么阿勇还不快来?……再命人去看看……”
一心腹内侍慌急进报:“启禀万岁,大事有变!太子的府兵打进来了,元岩大人战死,柳尚书也被捉住。现在宫里各处卫士,好像全换成了晋王府的人!把住了各个路口。”
杨坚目瞪口呆,突然大叫一声,双目怒争不闭,撒手去了。
杨素、杨约、姬威一行来到廊下,一行一行的士兵整齐跑来,在他们对面站队。张丽华和萧妃走到门口停下。只见大门打开,杨广垂头走出来,泪水纵横,谁也不看,说
杨广:“皇上,驾崩了。”
大家面面相觑。
杨广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看着,语不成声
杨广:“我是为了大隋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为了万代帝业,我······我要做一个千古大帝,秦始皇算什么,汉武帝算什么,我比你们更伟大。”
两个土兵押着柳述走了过来,在杨广面前跪下。
杨广盯着柳述,目光中泪水横流
杨广:“柳驸马,柳尚书,姐夫……”
柳述抬起头来,惊恐万状地看着杨广。
杨广哭着说
杨广:“父皇驾崩了,你在父皇身边,对不对?父皇有什么遗诏?告诉大家,父皇临死前留了什么?”
柳述嘴唇颤抖不已,嗫嚅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广突然“哐”的一声抽出宝剑,疯狂地喊道
杨广:“告诉我们,父皇叫你草拟的遗诏,究竟是什么!”
柳述嗑嗑巴巴地说:“皇上遗诏,立……立太子杨广为大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述一头扑在地上,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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