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杨坚来说是漫长而难熬的。他书房的烛火直亮了一个晚上,他默默地盯着烛光,两颗老泪流了下来。杨素、宇文化及、张衡肃立在旁。
宇文化及想上前开口,被杨素默默拉住衣袖。三人的表情如老僧入定,他们在等待皇上做出那个重要的决定,那个令江山变色的决定。
隋文帝终于睁开泪眼,他看着蜡烛上的一缕青烟,表情沉痛,声音低沉地说
杨坚:“朕意已决。张衡!”
隋文帝疲备地说
杨坚:“起草诏书,明日早朝,废掉太子杨勇。”
张衡、杨素、宇文化及皆伏地呼:“吾皇圣明!”
武德殿外,十二支长长的大号向天举起。大殿前,值殿司礼官高声喊:“皇上上朝,文武百官分列进殿!”
宽阔的空坪上,文武百官分成两列,手拿玉圭,悄无声息地站着。最前面站着的分别是杨坚的四个儿子广、俊、秀、谅。左边的文官行列,最前面的分别是李渊、伍建章;武官的前面,则是杨素、杨林、韩擒虎等人。听到喊声,杨素得意地瞟了李渊和伍建章一眼,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向前走去。李渊和伍建章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向大殿走去。
文武百官肃静地走进大殿,文左武右,井然有序。
杨广、杨俊、杨秀、杨谅四人鱼贯进来,宇文化及走过去,对他兄弟四人道
宇文化及:“四位王爷,请站在这儿。”
杨广等四人站在最前面。
杨坚神情严峻地说
杨坚:“列位爱卿,我大隋开国,算来已经有十九年了。十九年来,赖列位爱卿支持,咱们君臣同心,除西梁、灭南陈、威服岭南,换来这一统江山、锦绣社稷。朕每想到创业不易,守成更难,经常寝不安度,食不甘味。”
杨坚:“太子,一国之储君,是国家的未来。太子杨勇作为朕的长子,天资平平。朕遵循古例,立为太子。十九年来,杨勇不懂得自抑,穷奢极欲、结党营私……”
说着,杨坚激动地站了起来
杨坚:“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迫不及待,恨朕不死,借助巫蛊之术,诅咒朕早日归天。这还是人臣所为,人子所为吗?朕的江山,还能托付给这样的逆子吗?不能!朕今天要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废掉这不孝之子……”
底下,大臣们都肃立着,神态各异。
杨坚坐了下来,宽大的袖袍一挥
杨坚:“宣杨勇进来。”
杨勇匆匆走进大殿,在最前排跪伏,泪水纵横。
杨坚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诏书
杨坚:“宣旨吧。”
薛道衡走上前去,双手接过诏书,倒退着走下台阶,来到杨勇面前,展开诏书。李渊抬起头来,迈上前一步,意欲进谏。伍建章双手抱着玉圭,走出文官行列,跪下启奏:“万岁!臣伍建章有本奏上。”
杨坚不高兴地说
杨坚:“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伍建章固执地磕头不已:“不,臣现在就要说。皇上如果不让臣一展胸臆,臣愿跪死在这里。万岁,废立大事,事关国家安危、百姓福祉。古人道,天子无二言,如今太子虽有失德之处,但也未必到了非废不可的程度。这一纸诏旨宣读下去,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请陛下仔细考虑啊。”
杨坚:“我意已决,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了。”
伍建章梗着脖子:“不,臣要说。太子殿下失德,陛下也难辞其咎。”
杨坚恼怒地看着他。
伍建章面无惧色:“陛下,杨勇天资平庸,如果有贤明之士辅导他,足以继承皇帝之事业。而陛下却使弦歌鹰犬之士在他身边,教给声色犬马,这难道不是陛下的失策吗?”
杨坚大怒
杨坚:“大胆!伍建章,你向来被人称道是正直之臣,我把你选派在太子身边,难道也是所择非人吗?”
这时,杨素上前一步
杨素:“皇上,伍建章身为太子太傅,本应教育好太子。太子失德,伍建章不反思自己的罪行,反而为太子遮掩,文过饰非,推罪皇上。请皇上追究伍建章失职之责。”
宇文化及也上前一步
宇文化及:“臣附议,伍建章不能规劝太子,应和唐令则等人一起处斩。”
杨坚面沉如水地说
杨坚:“来人,把伍建章推出去!”
李渊上前一步
李渊:“皇上,臣有谏章。太子失德,伍建章确实难辞其咎。伍建章向来耿直,陛下若杀了此人,恐怕难以服众。”
杨坚想了一想,说
杨坚:“伍建章,你辅助太子杨勇,进尽忠言,这事朕是知道的。太子失德,与你无关。念你忠正尽职,擢拜你为尚书右丞一职,去吧。”
薛道衡这才展开诏书,大声念道:“太子之位,实为国本。皇太子勇,地则居长,情所钟爱……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愈衅,难以具纪……废为庶人……”
杨勇跪在地上,脸如死灰。
杨广掏出丝帕,擦擦眼睛,立刻眼泪汪汪,嚎啕大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哭声,哽咽着出列跪地
杨广:“儿臣没有话说,只是内心悲痛,无法自制。”
独孤后一脸严肃地问
独孤皇后:“为何悲痛?”
杨广抬起泪眼
杨广:“为父皇母后一片苦心付诸东流悲痛,更为皇兄自甘堕落悲痛……”
杨坚和独孤后都被感动了,独孤后眼中隐约着泪光,杨俊、杨秀、杨谅也面带悲伤。退朝后,杨勇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殿前空坪上。百官退朝,都绕开他走。
杨广来到杨勇身边,“扑通”一下跪在杨勇身边。
杨勇看看杨广
杨勇:“你来干什么?”
杨广一脸悲伤地说
杨广:“我来陪陪大哥,只怕以后想见大哥……也难了。”
杨勇猛然跳起来,指着杨广大骂
杨勇:“假惺惺,假慈悲!我不要你猫哭老鼠!阴险小人,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杨勇越说越气,索性豁出去对杨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杨勇:“我叫你装,我叫你蒙骗父皇!只有我知道你的险恶用心!”
杨广不躲不闪,一脸无辜地说
杨广:“大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打吧,狠狠地打!只要你心里能好过一点……”
禁军士兵涌上来,拖走杨勇,杨勇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杨勇:“杨广!你是大隋朝第一阴谋家!你不得好死!”
东宫变色,杨勇和张丽华相对垂泪,十来个士兵荷戈环立,看管着他们。
杨勇神情呆滞,喃喃地说
杨勇:“都走了,都走了!偌大一个东宫,难道一样也不给我留下吗?”
张丽华哭着给杨勇擦着泪水,却不知道自己泪流得更多
张丽华:“殿下,殿下,不要太过悲伤,身子要紧。”
杨勇“哧”一声笑
杨勇:“身子要紧?不,我不惜身子!自古以来,废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我倒是恨不能现在就病死,这样,也落了一个善终……”
张丽华掩面痛哭。她站了起来,坐在琴边,含泪抚琴,唱起了《玉树后庭花》
张丽华:“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
琴声戛然而断,宇文化及走了进来,他拍了拍巴掌
宇文化及:“好,唱得好啊,果然是东宫多娇娃。不过,二位的矫情恐怕就只能到这里了。皇上有旨,东宫原班人马全部撒走。走吧!”
张丽华惊恐地看着宇文化及
张丽华:“不、不,我不能离开殿下,我走了,谁照顾殿下?”
宇文化及摆了摆手,冷冷地说
宇文化及:“他已经不是殿下了,带走。”
军士拖着张丽华就要走。
杨广正好进来,看着张丽华梨花带雨一样的俏脸,失神了一下,惊醒过来,连忙伸手去扶,并在她手腕上轻轻地拧
杨广:“爱卿快快请起。”
杨广他们走后,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落叶在西北风的吹动下,在院子里流动,打着旋。借大的庭院,显得无比的冷清和空旷。
杨勇在院子里如没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地走着,走一会儿,又站下来思索一会儿,自言自语。来到一座假山之下,他终于在石头栏杆上坐了下来。
杨勇垂着头,泪水滴下来,喃喃地说
杨勇:“父皇、母后,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巫蛊诅咒,没有……那个理在华山底下的人偶,不是我的。”
没有人理会他,只有枯叶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
不远处的窗子里,张丽华怜悯地看着杨勇。
杨勇仍然不停地喃喃说
杨勇:“我有罪……有罪,我不该奢靡无度,唐令则、姬威误我。可是,就因为这个,父皇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张丽华的泪水流出眼眶。
杨勇突然又“呜鸣”地哭泣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棵树下,一边解下衣带,用力跳着,想把衣带挂上树枝,终于,衣带挂好了,杨勇开始把衣带打上结……
杨勇终于把结打好,他搬来一个石头,站上去……
张丽华“哗”地打开房门,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张丽华:“你不要,殿下,你为什么要这样?!”
杨勇倒在地上,两人抱头痛哭。
杨勇满脸的泪
杨勇:“他们都不要我了,天下人都抛弃了我,我什么都没有了……爱妃,让我死吧,我要了结,一了百了。”
张丽华一张梨花带泪的脸,痛心地说
张丽华:“不,好殿下。谁说天下人都抛弃了你?你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你还有我,还有我!”
杨勇看看张丽华,突然把她抱得更紧了
杨勇:“你说谎,你也会抛弃我,我知道……你让我死,让我死吧!”
张丽华挣脱杨勇的搂抱,突然挥手,抽了他两记耳光。杨勇一下子清醒过来,愣怔地看着张丽华。
张丽华目光烁烁
张丽华:“你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抗争?别忘了,你是个男人,男人就不能躲在女人的怀里!”
杨勇突然站起来,向王府大门冲去,用力捶打着朱红的大门
杨勇:“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我要见父皇,我要申诉!”
门被打开了。门外,一排士兵面无表情地封住了大门。
杨勇终于累了,他坐在地上,只剩下喃喃的低语
杨勇:“我要见父皇,我要见母后……”
突然,披头散发的杨勇疾步回到书房,奋笔疾书
杨勇:“罪臣,不孝儿杨勇,泣血叩拜于父皇、母后膝下……”
稍后,张丽华把杨勇的书信放到削好的竹筒里,两人悄悄来到小河边。杨勇跪在河边,双手合十,仰面向天,低声祈祷
杨勇:“老天爷,可怜可怜我这个被遗弃的人吧,让这些简牍能顺利到达父皇、母后的手上·…··”
与东宫的凄凉惨状相比,晋王府热闹极了,大大小小的官员鱼贯而入,都是来祝贺晋王当上太子的。一个个满脸谄笑
“真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是啊是啊,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文武全才,咱们大隋有希望啦。”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太子驾到。”
官员们全跪拜在地:“太子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千千岁!”
杨广把手微微向上抬起
杨广:“谢谢各位的美意。父皇错爱,托我以东宫之重,本王自付德薄才疏,惭愧无地。且先太子勇和本王乃一母同胞,今失德被贬,虽是咎由自取,但仍是骨肉之痛。所以,本王断断不敢接受大家的祝贺,大家回去吧。只要以后大家同心同德,就是对本王的最大支持了。”
众人散去之后,萧妃挽着杨广的手,在回廊里缓缓地散着步。
杨广意气风发地说
杨广:“我要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比肩于秦皇、汉武。我要让青史上留下一个万古明君的名字,这个名字,叫杨广!你说,我能做到吧?”
萧妃深深地看着杨广
萧妃:“能,你一定能。臣妾相信自己的夫君就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英雄。”
两人缓缓地沿着回廊走去,不想,杨素前来求见,杨广忙迎了出去。杨素道过喜之后.低声对杨广说
杨素:“咸鱼还有可能翻身呢,不能麻痹大意啊。在我看来,皇上、皇后对废太子一事,心怀内疚。这个时候,很敏感啊。另外,太子被废以后,皇上立殿下为太子。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都有不忿之色,我们不能不提防一点。”
杨广沉思着说
杨广:“叔叔说得对。诸位,从今天起,对废太子的软禁要更加严格,还要注意侦察秦王、蜀王和汉王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之间的通信。”
不日,有人把从河里捞到的竹筒送到了杨广的案头。杨广展开一小把竹简,细细看着。他的身边,躬身站着张衡。
“儿自知罪孽深重,有负父皇、母后重望,被废见谪,咎由自取……”杨广微笑着读完,说
杨广:“这申诉状写得不错,我那大哥还是很有才气的嘛。”
中秋夜,杨广的马车“辘辘”驶向东宫大门,在正门外停了下来。
荷着武器的士兵把戈一倒:“什么人?不许靠近!”
车门开了,杨广走下车来。士兵们一见,“扑通”全部跪下:“太子爷恕罪,卑职不知是您,卑职该死。”
杨广一脸笑容地说
杨广:“免了。你们坚守岗位,非但无罪,本王还要重赏你们。”
尘封的东宫正门“吱吱嘎嘎”地打开,杨广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张衡指挥随从抬着一坛美酒,还有几个装菜饭的屉笼。
画檐蛛网、窗牖蒙尘、满地落叶,一片凄凉。
这时,传来张丽华凄切的歌声。
杨广向歌声传来的地方走去。东宫一个崩记的回廊上,张丽华且歌且舞,杨勇头发半白,倚在一根柱子上,用箫给张丽华伴奏。
杨广带着张衡和其他随从,在不远处看着两人。
张衡吸了口气,正想通报,杨广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张丽华虽着布衣,而且有些憔悴,但难掩绝世之美。她歌声哀伤,舞姿却袅袅优美。张衡试探地低声说
“殿下,这个女人,果然是国色天香、人间尤物啊。”
这时,杨丽华一曲已罢。
张衡高喊:“太子殿下驾到!”
杨勇和张丽华慌不及地跪下迎接
杨勇:“罪臣杨勇,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杨广笑眯眯地一手挽起杨勇
杨广:“大哥起来吧,在家里,不用这些繁文缛节。”
随从在石桌上摆下酒菜,然后退去。迎着杨勇诧异的目光,杨广亲热地说
杨广:“大哥,我本来早就应该来看望你,只是事儿太多,占了太多的精力。你看,转眼又快到一年的中秋了。”
杨勇茫然地说
杨勇:“快到中秋了?”
杨广笑了
杨广:“大哥现在过的是神仙日子,所谓‘天上方一日,人间已千年’啊!这样好,清心寡欲,与世无争。说起来,我倒是很羡慕大哥这样的日子。”
杨广转身,看到张丽华冷漠的目光,佯装不识
杨广:“来,大哥,我敬您一杯。还有,这位叫……”
张丽华冷冷地说
张丽华:“太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妾身陈遗爱。”
杨广自嘲地说
杨广:“哦,对对,陈遗爱。来,本王也敬你,一起喝了这杯。”
张丽华一饮而尽,咳了起来,眼泪不知是呛出来的,还是流出来的。
一阵秋风吹来,树上的枯叶飘落,景象悲凉。
杨广却摇头晃脑地吟风弄月起来
杨广:“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惊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杨勇的眼里盛满了泪水。
杨勇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杨广面前,并抱住了杨广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
杨勇:“二弟,二弟……不,太子,太子爷。求求你,求求你跟父皇和母后说一声吧,我知罪,我悔过,我是冤枉的。好二弟,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面上,让父皇放我出去,我不要住在这活坟墓里,不要……”
杨广欣赏地看着膝下的杨勇,任凭他跪着。
杨勇涕泪横流
杨勇:“我不要太子,也不要王位,我什么都不要……求你报告父皇,只要他接见我一次,我只求当一个农民、一个田舍翁。”
杨广面带怜悯地看着杨勇,什么话也不说。
杨勇干脆拿起酒坛,“咕嘟咕嘟”喝了起来,手一撒,坛子摔在地上,酒汩汩而流。杨勇趴在石凳上醉倒了,杨广鄙夷地一笑,站起来,向张丽华走的地方踱去。
张丽华面对着墙壁,掩面垂泪,根本没有发觉杨广向她走来。
杨广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丽华,轻声道
杨广:“翩若惊鸿,宛若游珑,荣耀秋菊,华茂春松。飘摇兮若轻云之蔽月,仿佛兮若流风之回雪……”
张丽华一惊,抬起头来。
杨广脸上微笑着,痴迷地望着张丽华,说
杨广:“曹子建写尽了女人的惊艳,可和你陈遗爱比起来,他笔下的宓妃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泥胎而已。”
张丽华僵直着身子
张丽华:“你要干什么?”
杨广深情地说
杨广:“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是真的喜欢。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还记得吧?去年,也是冬天,也是万物萧瑟的冬天,我在这里,看到你为我大哥唱歌,也是《玉树后庭花》。”
张丽华嘲笑地看着扬广。
杨广依旧一往情深在表白
杨广:“遗爱,不,丽华,我说的都是实话,从那以后,我就忘不了你。我睡觉,梦里是你;我醒着,心里是你;我喝酒,杯里是你;我骑马打仗,胯下是你……”
张丽华笑靥如花,语气却冷若冰霜
张丽华:“看来妾身倒是要感谢太子殿下了!不过,你说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感受,在妾身看来,你虽然贵为太子,也不过是一个酒色之徒,一个心如毒蝎,连亲哥哥也不会放过的政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太子是怎么得来的。”
杨广仰头大笑
杨广:“哈哈哈哈……骂得好!对,你说得对。可是,你呢,杨勇的失势和垮台,你没有责任吗?张丽华,我大哥他看不透你,我杨广却能。你这个亡国女人,甘心侍候太子,和唐令则他们整天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你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你心里怀揣的是复仇的烈火,你用自己的方式,也是千百年来女人惯用而又屡试不爽的手段来为你的南陈报仇。”
张丽华讥诮的笑容消失了。
杨广还不放过她
杨广:“我说得不对吗?要论昏庸,杨勇和陈叔宝没有两样,可要论才气和风流倜傥,杨勇没法和陈叔宝相比,所以,你怀念和你情投意合风流倜傥的南陈皇帝。”
张丽华沉默不语。
杨广转身正面对着张丽华,一字一句地说
杨广:“当杨勇按照你设计的路线,变得日益骄奢淫逸的时候,你的心是矛盾的。杨勇再昏庸,可他对你的爱也是真的。你矛盾、纠结、百感交集,你要向大隋王朝报复,但又不甘心被殉葬。这,就是你的内心!”
张丽华早已经泪如雨下。
杨广突然温柔地说
杨广:“跟我走吧,我会呵护你。”
张丽华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无力地说
张丽华:“不!他已经够可怜了,我绝不会离开他,你死了这条心。”
杨广不以为然地说
杨广:“在一个废太子身边,你还有机会为你的南陈报仇?我是太子、是皇储,我才是值得你报复的对象。”
杨广伸出手去,欲托起张丽华的下巴。
张丽华倔强地一偏头,冷冷地说
张丽华:“太子千岁,你可是皇储,举止应该庄重。”
杨广没有摸到,尴尬地把三个指头相互摩擦了一下,拉长声调,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情来
杨广:“好,本太子就庄重一点。陈遗爱,侍候本太子更衣。”
张丽华一怔,也不理他,低着头跑走了。
杨广怔在原地,欣赏地看着张丽华远去的背影,笃定地说
杨广:“你是我的,一定是。你逃不了的!”
出了东宫,杨广又去了仁寿宫。这是一个难得的中秋夜,月亮如一挂银盘,微风轻拂,空气中迷漫着桂子的甜香。
独孤后拥着被子在床上坐着,陈慧儿给她捶腿。独孤后眼睛紧闭着,突然长叹了一声。
陈慧儿:“您是想先太子了吧?”
独孤后点点头
独孤皇后:“是啊,手背手心都是肉啊。先太子虽然失德,毕竟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奇怪了,勇儿小时候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仁义孝道,人人称赞。为什么当上了太子,就变了样呢?”
陈慧儿低着头说
陈慧儿:“还不是唐令则他们带坏的。如果东宫里的人都像伍建章那样,太子也不至于……”
独孤后眼神望着远处
独孤皇后:“伍建章说得对啊,先太子变坏,我和皇上都有责任。自从废了太子,我这心里头啊,总是不安、难过,好像是我和皇上欠了他。”
陈慧儿劝慰道
陈慧儿:“皇后不要太难过,皇家无私情,您和皇上肩膀上扛着个国家,可不能和寻常人家的儿女情长相比。”
独孤后赞许地看着陈慧儿,心想,这样明通事理,就是那些身居高位的爷儿们也未必说得出啊。
杨坚大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
杨坚:“可累死朕啦。”
独孤氏从侍女手上接过一杯茶,递到杨坚手上
独孤皇后:“以后,一些小事务就交给广儿去办吧。老胳膊老腿的,哪能这样拼命。”
杨坚也不答话,直勾勾地看着陈慧儿,有些失神。
独孤后注意到杨坚的失神,故意咳了一声。杨坚惊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掩饰道
杨坚:“哦,我今晚召了太子过来,难得家宴一次。”
说着,杨广一身布衣,稳重地走了进来,陈慧儿等宫女连忙鞠躬迎接。杨广和陈慧儿的目光短暂一对接,移开了。
宫女们给杨广搬来一把凳子,杨广拘谨地坐下了。这时,就有御膳房的人一样一样地上菜。陈慧儿在一旁斟酒。
独孤后对陈慧儿柔声地
独孤皇后:“让太子来吧。我们一家人吃顿饭,你们下去。”
杨广站起来,从陈慧儿手上接过酒壶。
独孤氏突然掉下泪来。杨广大惊,连忙离座跪下
杨广:“母后,是不是儿臣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请母后责罚。”
独孤后的泪流了下来
独孤皇后:“娘突然想起前些年家宴,你们兄弟齐聚一堂,今天,却只有你在身边,所以难过。”
杨坚正对着杨广,语重心长地说
杨坚:“你们兄弟五人,杨勇算是废了。秦王杨俊身子骨也不好。蜀王杨秀是你们五兄弟里最有武艺的一个,可是又性格暴躁,难成大器。汉王杨谅年纪最小,最得宠爱,却又难免娇生惯养。你如今当了太子,你大哥、兄弟的命,可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杨广骇然瞪大眼睛。
独孤后泪眼昏花地看着杨广,接过了杨坚的话头
独孤皇后:“为娘经历了几个朝代,看惯了皇室之间兄弟相残,北周、南陈,概莫能外。”
杨广突然举起左手手指,放在嘴里一口咬破
杨广:“父皇、母后,儿臣发誓,一定善待大哥和弟弟们。如果儿臣做出兄弟相残的事,就让儿臣死无葬身之地!”
杨广回府时,时间已经不早,萧妃还在读书。
杨广解下外衣,萧妃接过去挂好。
杨广一下子倒在床上
杨广:“哎哟,累死我了。这个中秋,过得还真是忙。”
萧妃一边给杨广按摩,一边问起各宫的情况。
杨广叹道
杨广:“我大哥还真是认命了,看来也死了心,不想再折腾了。不过,还闹着要见皇上,说什么只求当一个田舍翁。”
萧妃一笑
萧妃:“太子的那点心思,臣妾还是知道的。要我说,你和你大哥,其实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你善于掩饰,自制力强一点。”
杨广呼地坐了起来
杨广:“你····你跟踪我?”
萧妃摇摇头
萧妃:“臣妾不敢。你们男人的那点花花肠子,可瞒不过女人。臣妾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离那个女人远一点,那不是女人,那是一把利刃。”
杨广不以为然地说
杨广:“就是一把利刃,那也得看是握在谁手上。”
转念又想,萧妃的目光,何其犀利也,如同张丽华的美色一般,所向披靡,无法抵抗。
却说张丽华离开杨广,快步回到院子里,见杨勇醉卧在石桌上,她想把他背回屋里去,扶了几次扶不起,就回屋里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则坐在一边发起呆来。
杨广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杨广:“我才是值得你报复的对象,我才是值得你报复的对象,我才是值得你报复的对象·…·”
张丽华突然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昏睡的杨勇,又颓然坐下了。
孤灯下,张丽华在缝补着衣服,一边缝,一边发着呆。突然,针把自己的手刺了一下,张丽华一激灵,把手指放到嘴里吮吸。
疼痛的记忆把她带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战火激烈,南阵都城被攻破,孩子被摔死在台阶上,陈叔宝的目光绝望而留恋……
张丽华悄悄拉开门走了出去,在花园里一棵红豆树下站住了,她踮起脚尖,把两串红豆摘了下来。
杨勇从梦中醒来,翻了一个身,习惯地搂去,搂了一个空。他睁开眼来,不见张丽华,竦然一惊。
房间里无比空寂。杨勇爬起来,外衣也不穿,打着光脚就跳下了床。杨勇的目光落在桌上,看到一串鲜艳欲滴的红豆,红豆下还压着的一小方衣解,显然是张丽华从自己身上剪下来的。
杨勇手一颤,玉帛飘然落下。
杨勇疯一样冲出门去,口中直喊
杨勇:“不,不要抛下我,不要!我是冤枉的,你可以看到我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不要离开我啊!”
大风顿起,把一扇大门扇得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
灯光下,杨广稳坐在桌案边,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的前面,放着张丽华的那个木匣子。木匣子里,是一串鲜艳欲滴的红豆。
杨广走到庭院里舞剑,剑光闪闪,映着他犀利的目光。
杨素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他轻轻地拍着手
杨素:“好,太子剑术实在是太精湛了。”
杨广忙把剑递给侍女,对杨素说
杨广:“叔叔,南阳平叛,仗打得怎么样了?”
杨素忙说
杨素:“太子不用担心,南阳城虽然是一座坚城,但毕竟是一座孤城。南阳三关,大军已经破其两关,南阳关指日可下了。只是……”
杨广:“只是什么?”
杨素:“大柱国韩擒虎迟迟不肯发起总攻击,以至二十万人马云集南阳关下,旷日持久,靡费粮草无数。”
杨广:“老元帅久经战阵,料敌如神。他屯兵坚城之下,不发动总攻,自有他的道理。走,叔叔,咱们骑马去。”
杨素:“太子千金之躯,不可再像以前那样纵马奔驰了,万一有个闪失……”
杨广豪情万丈地大笑
杨广:“哈哈哈哈!叔叔差矣,我虽是太子了,可不能像我哥哥那样,整天黏着女人,肥胖得走路都要喘气。正因为我是太子,更不能荒废了弓马。走!”
杨广马快跑在前面,杨素在后面紧紧跟上,后面还跟着一些家将。
两人快马急驰,来到一个山头,并排停下。
杨广手抚马缰,看着远方的景色,神情庄严,沉默不语。
杨素看了杨广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素:“这片土地上,十几年前还是战火一片,狼烟四起,洒尽了多少英雄血!”
杨广点点头
杨广:“现在,它在我杨家父子的治理之下,河清海晏,尘埃不起。好一派太平盛世啊。也许有一天,史家的笔下,会记载着这三百年来最强盛的开皇盛世。”
杨素呵呵一笑
杨素:“太子诗兴大发了?”
杨广看了杨素一眼,又转眼向广袤的荒野,徐徐吟了起来
杨广:“总辔行无极,相推凌太虚。翠霞承凤辇,碧雾翼龙舆。轻举金台上,高会玉林墟。朝游度圆海,夕宴下方诸。”
杨素鼓掌
杨素:“朝游度圆海,夕宴下方诸。太子,好大的气魄啊,这首诗,自当流传万古。”
这时,一骑快马卷上高地,骑在马上的士兵大喊:“报!”
杨广和杨素回过头去。
快马在他们前面停下,士兵跳下马来,高高地举着驿报:“南阳战报!”
杨素接了过来,展开帛书一看
杨素:“是麻叔谋送来的。”
杨素把帛书递给杨广
杨素:“麻叔谋说,伍云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但韩擒虎围而不攻,有意延迟,不知何故。”
杨广手一挥
杨广:“这个事,我们不要理了。临阵料敌,随机应变,乃领军大将的职责,干涉过多,这仗就不好打了。”
杨素沉吟了一下
杨素:“太子谙习军旅,说得很对。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吧,韩老元帅和反臣伍建章是生死兄弟,有八拜之交。”
杨广一惊
杨广:“有这回事?”
杨素:“当年我们联南伐齐,伍建章和韩擒虎都是领军大将,他们在战场上遥相呼应,斩将立功。听说,韩擒虎曾被北齐大军围困,是伍建章不顾性命把他救出重围。二人因此结拜成兄弟,发誓以后相互救援……”
杨广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交于手下军士
杨广:“把这块玉佩拿去,飞马送到南阳城外麻叔谋的帐中,就说,我提升他为平叛军监军,有监督诸将,临机决断之权。”
杨广没有看到,杨素得意洋洋的神情。
南阳战事很快平息,武德殿内,杨坚高高地坐在龙椅上,下面,群臣左右站立。这是一次庆功会。韩擒虎、宇文成都、麻叔谋、新文礼、尚师徒站在最前面,聆听宣诏。
宇文化及双手拿着诏书,大声宣读
宇文化及:“大柱国韩擒虎指挥若定,致成大功。赏金二千两,增邑五百户。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督运粮草,殚精竭虑,赏金一千五百两,增邑两百户。先锋将军麻叔谋,重伤不退,擢为上将军,赐钱五十万。新文礼、尚师徒赐钱五十万,其余出征将士,分赏有差。钦此!”
韩擒虎等叩谢。
宇文化及又宣
宇文化及:“太子杨广听封。”
杨广上前一步,跪下。
宇文化及展开诏书
宇文化及:“太子杨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居功至伟。赏金五千两,锦缎二千匹。钦此!”
杨广跪着不动
杨广:“父皇,儿臣有话要奏。”
杨坚点头
杨坚:“说。”
杨广缓缓道
杨广:“伍云召据关反叛,朝廷二十万大军血战经年,方殄此寇仇。南阳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儿臣每思及此,寝食不安,父皇赏赐实不敢受……”
杨素上前一步,抱拳鞠躬
杨素:“万岁,太子虽未亲临战场,但对征讨之策颇多谋划,功劳不亚于出征诸将。太子此说,实过谦逊。”
宇文化及也适时转身对着杨坚深深一躬
宇文化及:“万岁,臣以为,太子劳苦功高,不宜推辞赏赐。”
杨广为难地说
杨广:“父皇,儿臣谢父皇赏赐。但有一个请求,请父皇恩准。请父皇准许儿臣把这些赏赐分成两半,一半犒劳出征将士,另一半,发给南阳地方,令其赈济难民,扶危济困。只要天下太平,儿愿足矣。”
杨坚霍地站了起来,神情振奋,欣慰地说
杨坚:“好!皇儿清廉如水,以天下为己任,此苍生之幸也,为父岂能不许。”
薛道衡等一班老臣感动得一齐跪地:“太子如此恤士爱民,我大隋江山,万世永固!”
大臣们山呼:“万岁!万岁!万岁!”
可是,白天的好心情并没有给杨坚带来好梦,相反,他再一次梦见了那可怕的情形:城上有三棵大树,枝繁叶茂,树上果实累累,不知何名。正在纳闷,忽听城下水声汹涌,转眼之间洪水滔天,将城墙淹没……
独孤后安慰道
独孤皇后:“人说梦是反的,陛下做此恶梦,也许倒是吉兆呢!”
杨坚面有余悸,摇摇头
杨坚:“恐怕不可如此小视·…·”
杨坚重新躺了下来,突然,他又坐了起来
杨坚:“什么声音?”
独孤氏疑惑地说
独孤皇后:“这又怪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杨坚肯定地说
杨坚:“不,我听到了,快打开窗子。皇后,你听,是勇儿,勇儿在喊冤枉呢!皇后,你听到没有?”
独孤后侧耳谛听,又一脸疑惑地摇摇头。杨坚长叹一声
杨坚:“唉!当年我也曾嘲笑北齐帝高戏,嘲笑南陈的陈顼,家里的事都弄不好,怎么能治国。想不到,这家事,比国事更难。”
一边的陈慧儿静静地站着,目光警惕。
次日,皇后在宫中宴请杨素,众人在桌边坐定,杨坚端起酒杯
杨坚:“这是高丽那边进贡的酒,味道不错,也不容易醉。来,喝。”
杨坚一边给杨素夹菜,一边看似随意地问
杨坚:“太子最近怎么样?可否读书?”
杨素:“太子天纵英才,强闻博记,忠孝仁义,真乃千古难得。”
独孤氏插话说
独孤皇后:“你就宠着他吧,哪有那么好。”
杨素:“皇后,臣可不敢有半句诳语。太子这一年来,读了很多书,诸子百家、春秋国语,都有涉猎。更难得的是,贵为太子,俭朴如故,出不乘辇,衣不锦绣,吃得就更简单了。他还勤于政事,每天都要工作十多个小时,连侍卫都受不了。”
杨坚点点头
杨坚:“广儿聪明俭朴,倒是真的。我五个儿子,发展最全面的就数他,文武都懂一点皮毛。最近,你可知道废太子的情况?”
杨素一愣
杨素:“皇上问的是哪些方面?”
独孤后看看杨坚,说
独孤皇后:“昨日夜里,我们似听到废太子的喊声,甚是凄恻,皇上因此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杨坚:“今天联问了一下卫士,说是杨勇爬上东宫墙边的大树上喊冤,你是否知道这事?”
杨素思考着,慢慢地回答
杨素:“哦,臣知道一点。杨勇被废以后,一直心怀怨望,喊冤叫屈,因为心情郁积太多,积忧成疾,已经废了。”
迎着独孤后和杨坚疑问的目光,杨素确定地说
杨素:“这么说吧,废太子已是疯子一个了。”
独孤后和杨坚大惊,杨坚手中的筷子甚至掉在地上,张着嘴合不上来。独孤后哭了起来。
杨素马上放下筷子站起来,后退一步,跪下,慢条斯理地说
杨素:“臣有谏言,还望陛下恕臣万死之罪。杨勇既已废为庶人,软禁东宫,就已经是朝廷的犯人。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个犯人,怎么能让御医去治病?这样做不符法度,臣恐引起特议,乱了朝纲。”
杨坚张着嘴作声不得。
杨素静静地跪着。
杨坚摆摆手
杨坚:“罢了,你起来吧。太医给杨勇治病的事,既然不合法度,朕听你的。”
杨素接着说
杨素:“二圣不要伤心,俗语说,一娘生九子,九子九个样。儿孙中,有贤与不肖,也是正常。二圣下面还有四位殿下,各个英明过人,应该高兴才是。”
杨素走后,杨坚“哐”的一声,一脚把一把凳子踢倒。独孤氏和陈慧儿等都吓了一跳。
杨坚恨道
杨坚:“杨素这混账东西,朕本想让他出面,给杨勇治病,他倒来了一套谏词,什么乱了法度,逼得朕不得不同意他的话。”
独孤后安慰道
独孤皇后:“不能明着治病,还不能暗着治啊。”
杨坚长叹一声
杨坚:“唉!皇后啊,你哪儿知道朝政的险恶啊。我已经听从了杨素的谏言,再暗中违背,就是无信,无信不立啊。也罢,勇儿的事,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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