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无端是非,我恨他们肆意妄为从未顾忌别人的感受,我恨他们视生命如草芥视感情如粪土,我恨他们在利用着我时还能坦然地对着我笑。
可是我再怎么恨,也不会恨到去杀人,去夺取别人的性命。
冥主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静的仿佛已然离去,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
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呢?是否在想他的恨?他恨的究竟是谁?楚暮白的父亲?还是楚暮白?亦或是两者皆有?那个‘她’又是谁?与他的恨有关吗?
我竟然也读不出他的心…
落日的余晖在山峦里洒下凄美光影。
冥主弯了弯唇角,低低的笑声仿佛回荡在山涧的风笛。
冥主:“本来还想和你说会儿话,现在怕是不能了。”
我一惊,强自镇定。
林影“为什么?”
冥主:“他们已经到了…”
心瞬间沉了下去,脱口的声音竟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林影“他们…”
冥主:“你知道的,他们是来杀我的,我总不能由着他们杀吧。”
林影“所以你打算如何?”
冥主望着我,柔声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温雅,那么悦耳。
冥主:“外面的事你无需挂心,眼下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安然度过今夜。”
我皱眉。
今夜…
他是指黑煞…
我都忘了昨夜是如何熬过来的,只记得很疼很疼…我被疼晕了过去…后来我看见了灵…好像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可能是我混乱的记忆…
我忍不住抱住了头,只是稍稍回想一下,头就疼的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冥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今夜你都不要出去。”
冥主低缓的声音飘入耳中,透着隐隐的关切,我猛抬头盯着他,赤红着一双眼眸。
林影“定要如此么?”
冥主凝目看着我,直到我眸底的红色褪尽,才又开口。
冥主:“不是我想停下便能停下的…”
林影“我去劝他们…”
冥主:“劝他们?劝他们放下仇恨?还是劝他们收手?你认为他们会听?”
林影“可是…可是我还是不信…我不信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说不清为何…
我与他是第一次见面,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却会这般固执地认为…
或许是…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正面回答…既未承认,却也未否认…
这不是他该有的反应…
冥主突然又笑了,笑声越来越响,抑不住似的,充满了愉悦。
良久,他终于止了笑,目光眺望远方。
冥主:“天快要黑了…”
落日沉没于山麓,天地间的最后一缕色彩也即将消失。
冥主叹息般的声音在风中听着很不真切。
冥主:“小影,熬过了今夜,便再没有人敢轻视你…”
紧紧盯着他渐变模糊的身影,根本没心思去思索他的话,心里很慌,就像要独自赶夜路时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林影“不可能…我一个人在这里…是不可能熬得过去的…”
酸涩冲上眼眸,泪意涌出来,我喃喃说。
林影“一直以来,不管是在那边,还是到了这边,我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我遵从你们的意愿,始终配合着你们…可是现在,我不想再这样了…”
冥主一怔。
冥主:“你想做什么?”
我站起身,唇角勾出凄冷笑意。
林影“你们一个个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动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对生灵毫无敬畏之心,可惜了这么美丽的一个地方…”
我摇摇晃晃,像没有根的浮萍,冥主跟在我身后。
冥主:“你要去哪儿?”
林影“去哪儿…哈哈哈…天大地大,竟不知我能去哪儿…””
我笑得前俯后仰,心里却越发空荡。
冥主:“小影…”
冥主上前,似是想要扶住我,我躲开了他的手,眸中蕴着寒意。
林影“你若当真是为我好,就不要拦着我。”
冥主盯着我,目中透出一丝无奈。
冥主:“你即便去了,又能如何?”
林影“至少心安…”
冥主:“可酉时已过了近半…”
林影“只要我还有一丝清醒,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冥主:“他们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要…”
林影“他们如何是他们的事,我要如何是我的事。”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便会传来一阵刺痛,就仿佛走在遍地荆棘之上,片刻间,我的双腿已伤痕累累。
暗暗咬痛了舌尖,用力甩去眼前的幻象,随后听到冥主的声音。
冥主:“你若执意要去,我便带你去。”
我斜眼看过去,他目光清明如水,眸底隐着一丝怅惘。
林影“你…不可食言…”
冥主:“不食言。”
林影“好…”
我长长吁出口气,轻轻闭上眼,冥主及时扶住了我软下去的身体。
冥主:“小影…”
林影“我没力气了…”
我轻声说。
冥主:“你这个样子还如何去?”
冥主气息微急,语声中掩不住责怪,还有气恼和心疼。
手指紧紧揪着他宽大的衣袖,眼中水雾萦绕,他近在眼前的面容在朦胧的水雾下依旧看不清楚。
林影“你说的,不食言…”
冥主:“你…你和他还真是一样…一样倔犟…”
林影“…他?”
冥主:“对,他。他为了你茹苦含辛,殚精竭虑…你莫要让他失望…”
林影“…我…尽力…”
冥主抱起了我,我再次闭上了眼,感觉风扑面而来,几个瞬息之后,忽又停了下来。
冥主:“出了这里,你体内的黑煞便再得不到压制,你可要想好了…”
我轻笑。
林影“那你最好早些把我送回来。”
不再多言。
冥主跨步而出。
声响瞬间涌过来,虽然离得很远,我却听得很清楚,心头上一阵锐利的疼痛,痛的我险些扯裂了冥主的衣襟。
“姑娘?”
我挣扎着看过去,是璧儿,她竟还守在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姑娘你怎么了?”
璧儿欲上前,冥主袍袖一震,三个人顿时便被震飞了出去,冥主抱着我径直从他们身前走过,连目光都没有晃动一下。
声音越来越近,那凄惨的令人无比厌恶的声音。
风中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道,即便我屏住了呼吸,喉咙里却依然能品尝到,我拼命忍着欲呕的感觉。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能靠近我们三尺之内。
一阵风吹来,随风而来一股熟悉的气息。
呼吸一窒,我睁开眼。
昂藏的身躯松柏一样挺拔,眼中的愤怒浪潮般汹涌澎湃。他一步步走过来,尚未走近迫人的气息已山一般压了过来,压的我几乎窒息。
是原平。
我已经可以看清原平那张冷酷的脸,和他脸上殷红的血渍,他的衣衫已经碎裂,满身浴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我想张口唤他,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任由那片片血红在眼中一点点扩散。
原平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刀尖上的一抹寒芒还要冷,还要利。
我突然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因为我突然感觉到了杀意,欲摧毁一切的杀意,瞬间已笼罩了天地。
原平,那个救过我一命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我一度对他深信不疑,在他即将与楚暮白对决时,我千方百计地为他说话,却没有想到,那场对峙竟只是一场戏,一场做给别人看的戏。
他视老庄主为父,视楚暮白为手足,他那般重情重义的一个人,又怎会对自己的兄弟出手?
原平肃然而立,如巍峨的山峰一般,睥睨天地,傲视苍穹。他的手轻轻搭在剑柄上,似乎随时都会拔剑出鞘,但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动也未动。
他还在等什么?
叹息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几不可闻。
冥主:“你知道,我并不想杀你。”
原平淡淡应道。
原平:“哦?”
冥主:“我很欣赏你,这世上我欣赏的人并不多。”
原平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我禁不住浑身一颤。
原平:“原某荣幸之至。”
冥主笑了起来,原本很悦耳的笑声,此刻却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冥主:“若八年前你肯投奔我,今日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原平也笑了,仰头大笑,他的笑声很响,却听不出有丝毫的笑意。
原平:“你要我如何投奔一个陷害自己的人?”
冥主:“陷害吗?你若没有与他比武,没有射出那一箭,那一箭没有正中他的心口,也许他也不会死的。”
原平低语。
原平:“不错,我实在不该与他比武,更不该射出那一箭。”
他语气突又一转,厉声说。
原平:“然而,是你令蝶衣夫人在他的宵夜中下毒,虽然毒性很弱,平时根本看不出,但是日复一日,他体内积聚的毒性终有一天会发作,一旦毒发便无救。”
冥主没有否认。
冥主:“很不幸,你们比武的那一天,正是他毒发的那一天。”
原平:“不是。”
冥主:“不是?”
原平:“是蝶衣夫人斟的那杯酒,那杯酒让他体内的毒提前发作。”
冥主:“哦?”
原平:“他明知道那是杯毒酒,明知道喝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却还是…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我就可以救他。”
冥主:“是吗?”
原平:“他以为只要他死了你就会放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连他的儿子也不肯放过,他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怕是不会在临终前,恳求我为你担下这个罪名。”
背脊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寒意浸骨,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冥主:“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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