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十六、卿卿莫要再忘了

幸好…

后面并没有什么限制级的画面。

楚暮白终于醒了过来，在泠韫先生的桃坞内。

泠韫…

我的大司命…

他对楚暮白倒很是关照。

只不过，自打楚暮白醒来以后，便再也没有梦见过卿卿。

难道那只是一场梦？会有这么巧合的梦？

我不相信。

楚暮白显然也不相信。

泠韫许是知道瞒不住他，也或者他本就没想要瞒他，他从床头的案几上取过来一颗琉璃珠，珠子殷红似血，在阳光下流转着瑰丽的色泽，那珠子里…

竟养着一缕魂灵…

那是…

我的魂灵…

阿妈曾告诉过我，大司命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抽走了我的一缕魂灵。

是我的魂灵入了楚暮白的梦…可是仅仅一缕魂灵根本无法开口讲话…

所以…

在楚暮白的梦中哄他逗弄他的人…

真的是我…

楚暮白竟一直在等我…

等了我整整八年…

我从楚暮白的记忆中退了出来，楚暮白让我探查他的记忆于他自身也是非常损耗精力的，所以我退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歪倒在软塌上昏睡了过去，我很庆幸他又睡了过去，因为此刻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小心扶他躺好，又从楼上抱了床薄被盖在他身上，看着他恬淡的睡颜，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这个傻瓜…

若非看到他记忆中的那些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十七岁那年有段时间，我确实每晚都会梦到一个少年，但是每天早上醒来却又记不得梦里究竟做了什么，所以我便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我就遇到了伊凡。

那时候我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只当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现在想来，应该是伊凡觉察到我出现了异常，所以才佯装与我相遇，如此不着痕迹地留在我的身边。

伊凡…

对不起。

我反悔了。

欠你的怕是还不上了。

将思绪拉回来，卿卿就是我已经毋庸置疑，我只是想不通，在楚暮白的梦里我为何会是十七岁的模样？竟然比楚暮白还要年长？而我明明比他小的？

这个疑问怕是也只有大司命才能解答了。

小影“傻…”

我笑骂。

他究竟是何时认出我的，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终于把我等来了，我却完全不记得他，我一心袒护着别人，对他满眼的防备，抗拒着他的靠近，总是试图逃离…

我所以为的他的别有用心，不过是他急于想要将我留住而已…

而我却怀疑他，宁愿听信别人的挑唆，在他默默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却装作不认识他，任性地冲他耍脾气，故意气他伤他的心…

小影“真傻…”

就没见过他这样傻的…

眼前又模糊了，喉咙里也像被泪水呛到了一样，苦涩的滋味一直漫进了心里，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我起身想要离开，手腕却被抓住了。

楚暮白：“别走…”

楚暮白的眼睫勉强掀起了一半，随即又无力地闭上。

小影“我，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我忙握紧了他的手，重又在他身边坐下，睡个觉也睡得这么不踏实，他心里究竟是有多不安，我还总是那样吓他。

一片寂静，归去楼还是和往常一样，寂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心中的纷杂慢慢消隐了下去。

即便只是这样看着他，听着他平缓的呼吸，闻着他身上愈发清幽的味道，我的心里便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幸福。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眨眼便已逝去。

虽然门外的对话声已经压得很低，但那样的距离对于我来说根本如同虚设。

是婵儿。

她必定是有事。

轻轻放开楚暮白的手，我走过去拉开了厅门。

云飞和婵儿看到我立刻低了头。

小影“怎么了？”

婵儿：“有人求见楼主。”

小影“求见我？什么人？”

婵儿：“楼绾绾。”

小影“楼绾绾？”

声音不由抬高了几分，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来求见我。

云飞也有些愕然，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又瞟向屋内，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婵儿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不急不缓地禀报着。

婵儿：“她言称，她叔伯夺了她家主之位，将她赶出了楼家，如今她无处栖身，特来求楼主庇护。”

求我庇护？

呵…

她真正要找的是楚暮白吧。

她父亲对云碧山庄有恩，楚暮白曾答应了会护着她，如今她沦落到这般田地，楚暮白断然不能对她弃之不理。

她倒是聪明，不求楚暮白反来求我，我难道还能赶她走不成。

小影“只她一个人么？”

婵儿：“还有个丫鬟，名叫小桃。”

我叹了口气。

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一介女子身后若无依靠，想要独自撑起偌大的家业谈何容易。

只要她安安份份的，别再胡乱惹是生非，我也不是容不下她。

小影“让她…”

楚暮白：“带她去八宝斋…”

一道低沉的嗓音截断了我的话，我回头，楚暮白站在我身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随即敛了眸底的一抹寒凉。

楚暮白：“我会另寻地方安置她，你…”

小影“怎么？当着我的面…就敢金屋藏娇？”

我勾着唇角，手指绞上他的衣襟，声音里掺进了几分似真似假地嗔。

楚暮白立刻便有些急了。

楚暮白：“卿卿…”

还真是不禁逗。

小影“知道了，不过…她这个时候被楼家赶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我还是得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安心。”

笑着抚平他的衣襟，我收起了调侃，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楚暮白眉心紧锁，眸底的幽暗一瞬间仿佛要涌出来似的。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语嫣然。

小影“归去楼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更何况…不是还有你么…”

楚暮白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楚暮白：“好。”

小影“婵儿，派个人去楼家走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我转身对婵儿说。

婵儿：“是。”

楚暮白：“让司城跟着一起去。”

楚暮白道。

云飞：“是。”

云飞应了声，立刻去寻司城。

婵儿：“楼主要见她吗？”

婵儿问。

见。

为何不见？

她可是来求我的，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然而我这话还没出口，竟又被楚暮白给截了。

楚暮白：“不见。”

楚暮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连声音里都似在往外冒着寒气。

我偷瞄了他一眼。

我还没生气呢，他怎么倒气上了？

楚暮白微眯了狭长的眼眸，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冰，眸底层层叠叠的幽暗翻涌着，要将我吞进去一般，心头一个哆嗦，我忙冲婵儿摆了摆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暮白回了屋。

不见不见，谁都不见，只陪着你楚大公子总成了吧。

扶楚暮白走到茶桌旁坐下，我绕到对面点着了旁边专门用来煮茶的炉子，煮茶的手艺我还是在无垢城无聊时学的。

虽然我不喜欢喝茶，但以前见楚暮白常饮，所以当看到房间里摆着的那一套茶具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学了。

称茶，洗茶，投茶…

楚暮白：“卿卿…”

楚暮白轻声唤，我抬头看向他，他却又不说话，只是笑。

夕阳透过窗户斜落在他的身上，他坐在柔媚的阳光下，微敛着眉眼如水莲花般静静地笑望着我，带着一抹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一瞬间看直了眼，脸颊上像是着了火，头也突然晕晕的。

楚暮白：“卿卿，水开了。”

小影“啊？喔…”

我猛地回过神，慌地去拎水壶，却险些把自己烫到。

楚暮白：“卿卿…”

楚暮白抓过我的手，眼中掩不住心疼。

楚暮白：“我来吧。”

小影“不，你只管等着…”

我本就是为了你才学的，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就让我也为你做些什么吧。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将明艳透亮的茶汤倒入茶盏，我双手端着奉给楚暮白。

小影“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我…我刚刚也想起了一些，原来…我们那么早就已经…可是我，我完全不记得…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楚暮白：“卿卿…”

楚暮白接过茶盏，用力捏在手中，然后一饮而尽，他看着我眸底漾开了道道水光，眼角也已然泛了红。

我强抑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意。

小影“…公子若是喜欢，奴家以后随时都可为公子洗手烹茶…”

楚暮白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指依然透着凉意，掌心却传出了我熟悉的温润感觉，那暖暖的令人眷恋的温度，将我的手我的心都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楚暮白：“卿卿莫要再忘了…”

我咬了咬牙，眼泪还是滑了下来，但立刻又被我抹去，我气愤地瞪着他。

小影“我忘了你就不会提醒我么，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我忘了，只会一个人傻傻地在那里等，那万一我不来呢，万一我永远也记不起呢…”

楚暮白又被我吼怔住了，神色里透着惴惴，连目光里也带了几分小心。

楚暮白：“卿卿应允的事必然会做到的。”

小影“傻子。”

这个人…

是存心非得让我哭么…

楚暮白：“卿卿…”

楚暮白：“…你，你别哭…”

楚暮白：“…别哭…”

看吧。

把我惹哭了，自己又哄不住，你说他是不是傻。

我怎么就喜欢上如此傻气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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