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头七那天,举国齐丧,满城纸钱,纷飞如雪。皇帝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为他的亡妻诵念往生经,短短几日沧桑万千。
若皇后娘娘知道皇上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会开心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
那些纠缠不休的恩仇往事,到底如风散去了。
从此他不必再背负心结,她也不必受情爱煎熬。
而她,自始至终只是局外人,没有半分置喙的资格。
小顺子捧着圣旨,声音毫无起伏地在殡宫前念着皇后下葬皇陵的规格:
顺公公:“赐葬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十五箧,璧珠玑玉衣……
而下旨的那人,正木然站在梓宫前,抬手拂去棺上每寸砂土尘埃。
渡禧一身素麻寿衣,跪在堂前,隐隐听见那人被穿堂风吹得零落破碎的话语……
皇上龙凌天:“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龙凌天:“来生……莫再做帝王妻。”
这一别,便是永诀。
从此她长眠陵寝,他寂寥独活。
那个陪他走过艰难岁月、同舟共济的少女,终究断折于一朝无常,风霜满面。
忆昔在家为女时,人言举动有殊姿。
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
笑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那年京都莺飞草长春光正好,她青葱豆蔻笑意嫣然,拟将身嫁与一生休,怎知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宫门侯爵,从此葬送了她半生时光。
今日是皇后梓宫停灵最后一天,皇上默不作声地在棺前奠酒、举哀、上香、行礼。从早到晚,一刻未歇。
明日,皇后娘娘的梓宫便要发引,经东华门,入葬奉安于皇陵。这或许是此生,他们能相见的最后一面。
提出今夜要在殡宫住下时,他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为了避忌,从未有先皇各帝在殡宫过夜的先例。然而他坚持已见,言想陪皇后这最后一夜。
终了,大臣只好妥协,同意皇上住在乾清门外守丧的帐篷里。
夜色深了,哭灵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各宫妃嫔乘着轿辇慢悠悠回了宫。被重重黑暗笼罩的殡宫寂静得有些可怕,枝桠黑影摇晃,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不时有涕零声远远传来,凋园圃之残花,泣深宫之嫠妇,让人不由感同身受怆然泪下。
陪同太后主持这场丧仪而忙到深夜的渡禧正待去偏殿里小憩片刻,却在白纱飞扬的朦胧昏暗里,瞧见了坐在团簟上默默饮酒的那人。
他靠在棺旁,嘴唇轻启,似在和棺中人说着自己积埋心底已久的话。
入宫这么多年,这几日是她第一次见那人这般狼狈。胡子拉碴,神色沧桑,再没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仪。
都说妻子是丈夫的另一根肋骨,失去了发妻的他,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鳏夫。
没了肋骨,卸了甲胄,溃不成军。
踌躇再三,她终是轻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劝慰道:
魏渡禧“皇后娘娘那般好, 定能登西天极乐……”
她心下泛起一阵酸涩。
魏渡禧“陛下节哀。”
那人抬起头,眸底清晃月色里立着她白衣身影,失神喃喃道:
皇上龙凌天:“ …是你啊。”
他疲惫地揉揉眉心,道:
皇上龙凌天:“明日就要赶赴皇陵,怎么还不去睡?”
她拍拍地上尘土,坐在他身边,一手托腮问道:
魏渡禧“那皇上怎么还不睡,还在这里和皇后娘娘说悄悄话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道:
皇上龙凌天:“有些话,今日再不说……之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拂去棺上新落的尘,眼里尽是愧疚。
皇上龙凌天:“朕这一生,实在亏欠她太多。”
见他这副模样,渡禧轻叹一声,安抚道:
魏渡禧“夫妻之间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哪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呢?如果样样都要计较得那么清楚,那夫妻俩该活得多累啊……”
皇上龙凌天:“那是你的脑袋装不过那么多东西。”
魏渡禧“才不是呢!臣妾掌管宫中百务,各个事项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如果计较会让你不开心,那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他闻言愣住,沉默了半晌才道:
皇上龙凌天:“你倒是看得通透。”
她轻轻笑了一下。
是了,她如果还是那个刚入宫的少女,又怎能看的如此通透。有时候,又何尝不是在逼自己通透。
魏渡禧“这天底下芸芸众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拼尽全力。 小时候要忙着长大,长大了要忙着做好一个大人。 日子那么琐碎,洒脱一点,不止是放过他人,也是放过自己。”
她趴在膝上看他,眸里带了几分前所未有的睿智冷静。
魏渡禧“不然整日计较着自己给了别人什么,别人为什么没给自已相应的回报,不只是扭曲了初心,也没法再好好过日子。”
看着她的模样,他沉默半晌,惘然道:
皇上龙凌天:“皇后当年若也能这样看…或许今时今日,朕与她也不会是这般结局……”
她看向那人熟睡的棺木,止不住的心疼道:
魏渡禧“臣妾只是这么说说。不管如何,看开是每个人的权利,但不是每个人的义务。皇后娘娘....已经过得很累了,如果看开只会让她更加痛苦,那又何必再下沉深渊呢?”
她摇了摇头,忍住又欲落下的泪。
魏渡禧“毕竟她再怎么坚强,到头来也只是个女人。”
他默然地喝了一口酒。似是快忘了那几年他对容晴说了多少遍,她是正宫,她是皇后,有些事容不得她任性,也容不得她逃避。
那一道道枷锁……是他亲手上的。
也是他,亲手扼了那个原本鲜活的容晴。
皇上龙凌天:“朕还记得她入王府,嫁朕为妻的那一天,满城都挂上了红绫,灯笼连绵十里长街。炮仗从东城门燃放至西城门,喧响不绝……”
他望着无边夜色,宫闱重重,外面昏鸦鸣丧,凉风朔寒。
皇上龙凌天:“她把手交到朕的手说此生鹣鲽相随,不离不弃。”
他摩挲过掌心纹路,似乎还能回忆起那时残余温热。
皇上龙凌天:“朕丝毫没有成婚的准备,就被推着娶了一个未曾相识的人,成家立业,开府封地。”
他苦笑出声:
皇上龙凌天:“朕也曾怨过.....怠慢过.... 可石头尚能被捂热,更何况人……她打理王府、侍奉母后、不惧朕的冷言冷语,做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朕也曾想过好好待她。就像寻常夫妻那样。虽然朕根本不知寻常夫妻究竟是何状。”
他目色苍茫,道:
皇上龙凌天:“大抵身在天家,就注定被剥夺什么。”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段往事,她仿佛也看到了当年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十里红火凤冠霞帔的盛景。
她也曾莞尔娇羞,明媚含春;他也曾眉如刀锋,鲜衣怒马。
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差了半笔……缘字未满,情字残缺。
把自己的手交到那人掌中那时……她可有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结局?
她垂下头,掩去心中唏嘘。
他喝了一口闷酒,眺望夜色里的朱红宫墙,目色微凉。
皇上龙凌天:“朕还记得她怀追风的时候,朕丝毫没有做父亲的准备……躲了她许久,才正视自己要当爹的事实。”
他顿了顿,摊开手掌,神情茫然的苦涩道:
皇上龙凌天:“朕有能力给自己的孩子幸福吗? ”
皇上龙凌天:“还是,只会让无辜的孩子重蹈朕幼时的覆辙?”
他摇头,苦苦笑道:
皇上龙凌天:“有时联真不知……身在帝王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她握上他的手,宽慰道:
魏渡禧“或许我们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但至少我们有选择怎么走下去的权利。世间事大多幸与不幸参半,关键不在命途如何,而在于自己抉择如何。而且……”
她顿了顿,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
魏渡禧“现在皇上,不就是一个好父亲吗?”
她没看到他正低头望着她,无声笑了下,如冰雪初溶,粼粼微光。
皇上龙凌天:“是啊,如果朕早些明白这些道理……或许很多事不会发生。”
可时间的公平……不就是谁也逃不开,谁也无法未卜先知吗……
皇上龙凌天:“后来,朕慢慢地去习惯父亲的身份,去习惯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朕把有美好的希望都寄寓到了他身上,如果是男孩就叫追风,如果是女孩就叫逐月……”
她思索低吟道:
魏渡禧“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他勾起唇角,嘲意如霜:
皇上龙凌天:“平芜尽处是春山…朕以为,朕终于能拥有什么骨肉至亲,血脉羁绊…永不背叛,永不改变……可老天还是从朕这里夺走了追风。”
皇上龙凌天:“朕想要的,从来不能如愿;朕喜欢的,从来不能如意。”
他又喝了口酒,闭上眼,一向封缄的痛苦从神色裂缝里溢漏而出,点点滴滴,俱是他从未对外人道的悲伤。
皇上龙凌天:“追风出世那天,雪下得很大,压断了树权,马车也根本上不了路。朕一路踩着雪,踏着雨,跑回了王府。经过铺子……朕还给那个将要出世的孩子买了一把长命锁。”
他声音带着些哽咽。
皇上龙凌天:“朕到现在,还能记得它长六寸,锁四寸……鎏九珠,重半斤……掌柜把它递给我时,说我的孩子定能长命百岁。初为人父的喜悦席卷了一切....那一瞬间,朕应该是甘愿被束缚的。”
他缓了缓,心痛再难隐忍。
皇上龙凌天:“可……那把长命锁再也用不上了。”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是强压了那欲夺眶而出的泪。
皇上龙凌天:“产婆把那个睡在锦被里的孩子,递到了朕怀中。小小的、红通通的,是朕的追风。他的手甚至没有朕的掌心大,他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他是那么年幼,那么脆弱……联还没来得及陪他长大,教他练武,陪他骑马……”
皇上龙凌天:“可是追风再也睡不醒了。他长眠在那个风雪夜。”
他一手覆面,哽咽也被寒风吹散 。
皇上龙凌天:“没有呼吸的……再也不会长大、开口叫我父王的……联的追风。”
她拍着他的背脊,感同身受道:
魏渡禧“追风想必也会珍惜这场父子情分,不会怪皇上的……”
皇上龙凌天:“朕有时心想是不是朕对追风表现出了太多的期待,所以者天才会夺走他,来惩罚朕? 如果从头到尾朕不曾留意关心,他是是就能留在朕的身边,平安长大……”
魏渡禧“不是这样的,追风的夭折,与皇上并没有干系。”
所以, 是因为内心的自责,才让他封锁了心门,从此眉眼含霜,冰冷一片……
不曾吐露过喜欢,就不会失望绝望。
可这些……明明不该由他承受,也本与他无关。
她心疼地覆上他的手,不明白老天为何要让这个少年在最意气风发的的年纪,承受一次又一次打击,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皇上龙凌天:“怎么会与朕无关呢……他们一个是朕明媒正娶的妻,一个是朕血脉相连的儿……他们本该是朕最亲近的人,朕却没护好他们。”
他自责道,月色明晃晃的,照彻心底的悲凉。
皇上龙凌天:“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皇后开始整日在屋子里摇着拨浪鼓,继续给追风织被子、缝肚兜,对王府的一切不闻不问。”
皇上龙凌天:“朕能陪她一日两日……却陪不了她一年两年。朕的王府能等她一日两日……却等不了她一年两年。”
皇上龙凌天:“追风死了,朕与她谁的人生都不会完结。朝曦照样升起,日子还是得继续,朕会加倍对她好,对我们的孩子好……可她的影子似乎留在原地了。再也没走出来。”
如果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倾注了所有爱与期望结果只换来一朝夭折……她会如何绝望?
她不敢去想。
但她却看到了那个萧萧凛冽风雪夜,披头散发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哭。
那是她,也是她。
她的追风,她的钰肆,都留在了雪夜里。
皇上龙凌天:“朕也爱那个孩子啊!……联想过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可比起夫君、父亲,朕首先是龙氏皇子,是母后心中的帝位继承人。”
他闭上眼。
皇上龙凌天:“朕必须向前走,朕的正妃也不能永远疯疯癫癫、沉浸于哀痛中。”
她与他十指相扣。
魏渡禧“臣妾明白。高处不胜寒,陛下肩上担负的,不止是小家还有整个天下。”
早就看开了不是吗……
一个前朝,一个后宫。一前一后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他盯着她,良久后,终是问出口:
皇上龙凌天:“若当日那般处境的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魏渡禧“若臣妾是皇后娘娘,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夫妻本就一体,臣妾要走的每一步也该考虑到皇上的抉择与处境。”
其实她早就选择过一次了。
如果她也曾困在钰肆的哀痛里走不出来,她现在也一定不是宸皇贵妃,更没有能力护好其他孩子。而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倚靠的肩膀。
他眸光一闪,问道:
皇上龙凌天:“你这么相信朕?”
魏渡禧“相信。”
她眼里是无比的坚定。
他顿了顿,问:
皇上龙凌天:“不怕朕负了你?”
魏渡禧“怕。但早在臣妾入宫门的那一天,就做好了帝王之家不以情爱为先的准备,世事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和事与愿违。如果可以,谁不愿永葆天真,一生受尽宠爱呢?”
她眼里有些落寞。他望着她,声音微低。
皇上龙凌天:“……会的。”
魏渡禧“陛下说什么?”
皇上龙凌天:“……没什么。”
他转过头去,抿了口酒。
她摇着他胳膊,撒娇道:
魏渡禧“刚刚风大臣妾没听清嘛,皇上再说一 次?”
他扯出胳膊,道:
皇上龙凌天:“梓宫面前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朕只是说……”
他顿了顿,又道:
皇上龙凌天:“你不必担心这些。”
她微怔,他这是在,安慰她?
魏渡禧“臣妾当然不担心与陛下走上皇后娘娘的老路,只是到底也会怕像皇后娘娘那样等不到地久天长……”
她笑了笑,打趣道:
魏渡禧“毕竟都说红颜薄命,臣妾长这么漂亮自然会担心是不是?”
他沉默半晌,道:
皇上龙凌天:“朕是你的夫,理所应当护好自己的女人。”
他攥着她的手微紧,似是交付了什么。
皇上龙凌天:“所以有朕在……你不必怕这些。帝王一诺,五岳皆轻。”
心跳那刹几乎停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向来内敛孤僻的男人,有一日也会对她说出“有朕在”三个字。
这个男人,脾气臭得很,总是瘫着张脸冷言冷语……可就是这么一个向来不会说缱绻情话的他,万分认真地对她许下了这个诺言。
她心头暖涩轰然袭而来,让她想哭也想笑……
是啊,他其实一直都那么好,谁也看不见的好。
帝王之心本就纷杂, 天下、大梁、朝堂....可他已经把能给予的,力所能及的,及地尽数给予了她,给予了皇后娘娘。
虽比不上平凡人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那已是他的全部。这颗赤忱真心,举世唯此一颗。
她抽抽鼻子,眼角带着隐隐薄泪。
皇上龙凌天:“哭什么?”
她抽噎着辩解:
魏渡禧“没哭,只是眼里进沙子了。”
皇上龙凌天:“娇气。”
他嫌弃的说完,却还是转过她的下巴,不自然地朝她眼里吹了吹。
皇上龙凌天:“好点了没?”
她的心间仿佛坍了一角,软得一塌糊涂。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棱角面庞,凌冽剑眉在月华流转下,也仿佛覆上了少许柔情。
魏渡禧“皇上……”
皇上龙凌天:“嗯?”
魏渡禧“其实……不止皇上的相护,臣妾也可以护好皇上的。”
正如太后娘娘所说,他需要的不是只会靠在他身上的妾,他需要的是可以和他并肩站立的妻。
她不愿永远依附着他,做他的菟丝草,永远依靠着君王的宠爱为活;她也不愿像皇后娘娘那样,摔倒一次后从此就开始畏惧行走的苦痛。她更想的,是与他并肩而立,成为他的依靠,让他不再害怕失去,再陷入绝望……
即使前路混沌……同他走过,才算山河人间。
他盯着她,缓缓笑了……
笑意如清风徐来县花盛开,虽则微弱短暂,却真实存在。
皇上龙凌天:“你和....她,当真不一样。”
他失笑摇头。
皇上龙凌天:“朕当初怎么会觉得你们俩相像? ”
她顿时委屈的望着他:
魏渡禧“皇上当初不会是觉得臣妾与皇后娘娘相像,所以才看上臣妾的吧……”
皇上龙凌天:“……联还没那么无聊。”
他挑了挑眉,问:
皇上龙凌天:“你对你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魏渡禧“当然有啦,所以臣妾不是让皇上一点点了解到真实的臣妾了吗?”
她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魏渡禧“内里芯子绝对包君满意。”
皇上龙凌天:“这货,朕还得再验验才行。”
他们一同坐在殡宫冰凉的地上,一室昏暗掩不住摇曳烛光。她靠在他的肩头,与他十指相扣,火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绅缠一处、形影难离。
魏渡禧“那皇上……可要用一辈子来验,少一天都不算数。”
他侧头望向她,眼里灯火明灭,她的身影却始终熠熠生辉。
突然,他低头向前,偷吻上她的唇,眨眼又面色如常地退开。
他神色正经地舔了舔唇,正色道:
皇上龙凌天:“今天的货已验收。”
她两颊微红地捂着唇,嗔怪道:
魏渡禧“这是偷袭!”
皇上龙凌天:“你要想护朕,那就得学会了,这叫兵不厌诈。”
说罢,他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月明风轻,吹起堂前白纱,朦胧中花枝摇晃海棠绰约,星辰如洗脉脉流转。
所有的失去,都是为了今后能够更加珍惜;
所有的错过,都是为了今后能够更加成熟。
正如他与皇后。正如他与她。
今日之后……一切都会拨云散雾,重见光明吧?
她是这般期望着。 也是这般相信着。
元泰18年4月,容皇后梓宫奉安于皇陵地宫,皇帝与皇贵妃随行,亲视封掩。
皇后贴身婢女剪秋自请永守皇陵,伴皇后左右,皇帝允。
回京师后,皇帝下令,今后每年先皇后忌辰,皆按四时大祭,行九虞之礼,请神牌、献帛爵、读祝文。
此等殊荣,举国哗然。
只有她知道,那不仅是为逝去的比目情意,亦是为迟迟没有面对的愧意。
说来也怪,皇帝迎先皇后牌位入太庙,供奉香前、奠酒叩拜后,阴雨连编一月有余的京城,突然雷雨乍去,晴空万里。
是那人原谅了 吗?还是那人释怀了?
她无从得知 。
她只知道,暴雨过后……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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