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她莫名的心烦意乱,正待沐浴更衣早早睡下。外头却一声电闪雷鸣,惊得人心头一跳,惶惶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夜幕黑黢天空沉压,似有什么滚滚欲来。
她的心忽然狂跳不止,看了眼窗外,眉头微锁道:
魏渡禧“念喜,关上窗吧,夜里风雨寒凉,小心殿内进了水汽。”
念喜:“是,娘娘。”
渡禧看了眼窗外灰沉的天色,心头的不安更浓了些。
那人缠绵病榻,也不知会不会被这雷雨声给惊吓到……她心下到底担忧得紧, 唤来念喜为她披衣,撑着把伞就匆匆往长乐宫赶去。
外面雨下的愈发大,落在伞上噼啪作响。
雷声滚滚,震得人心跳的快的很。
剪秋见她来了,眼里充满讶异:
剪秋:“宸皇贵妃娘娘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事?”
她合了伞交给宫人,道:
魏渡禧“今夜雨大,本宫怕皇后娘娘夜里受惊,特来相陪。”
剪秋神色不免感动,喃喃道:
剪秋:“宸皇贵妃娘娘果然是心系皇后娘娘的……”
她瞧了瞧内室,问:
魏渡禧“皇后娘娘可入睡了?”
剪秋:“奴婢刚服侍皇后娘娘歇下,不过今夜也不知怎的,娘娘一直头疼得厉害。宫人方去请了太医,这会儿还在来的路上呢。”
她看了眼剪秋,打趣道:
魏渡禧“你这风雨夜门窗紧闭的, 香炉又燃得浓烈,就算是本宫,也要被熏得头痛发作。”
剪秋微微叹气,道:
剪秋:“奴婢们也没办法…皇后娘娘病重这几月,只有燃了安神香才能勉强入睡,否则便是整宿夜不能寐。”
她不免心被人揪了一下,心疼道:
魏渡禧“本宫去瞧瞧皇后娘娘……”
她轻手轻脚掀开内帘,发现那人正半躺在榻上,微微睁大了双眼,显然有些惊讶。
皇后娘娘容晴:“渡禧怎么来了?咳咳……”
见她又是咳嗽,她赶忙抚了抚她的背,道:
魏渡禧“雷打得那般大,臣妾这不是怕皇后娘娘受惊吗?”
那人确是咳得更厉害了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
皇后娘娘容晴:“本宫贵为皇后....怎么会怕打雷?”
她失笑摇摇头,又道:
皇后娘娘容晴:“你这是把本宫当成闺阁里的姑娘家了。”
渡禧无奈一笑,妥协道:
魏渡禧“那娘娘就当是臣妾怕打雷吧,皇后娘娘人这么好,定会收留臣妾的对吧~”
皇后娘娘容晴:“你呀…本宫知道…你是好心。”
那人说着说着突然声音渐悄,一手捂头眉峰紧蹙。
见她蹙眉痛苦的模样,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魏渡禧“娘娘?”
她青白而无血色的脸缓缓摇了摇,安慰道:
皇后娘娘容晴:“本宫无事,只是方才头痛又发作了……习惯了就好。”
魏渡禧“皇后娘娘贵为凤后,哪能习惯将就呢?”
她不满的嘟嘴,而后走至她身后,抬手覆于天灵穴两侧,缓缓按摩,道:
魏渡禧“皇上总夸臣妾按摩手艺好,娘娘这下有福啦,臣妾多给娘娘捏捏,娘娘定会康复如故的。”
她一边按着,一边转头嘱咐剪秋:
魏渡禧“姑姑,不如开大些窗吧,殿内闷得很还是通通气为好。”
剪秋神色却有些为难,看了看外面的雷雨担心道:
剪秋:“可若是夜雨入窗来…娘娘着了凉……”
她宽慰道:
魏渡禧“等皇后娘娘入睡,再关好窗也不迟。”
剪秋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开了几扇窗后,徐太医也终于喘着气匆匆赶到。
魏渡禧“徐太医,你看看皇后娘娘,可严重吗?”
渡禧问道。
徐太医抹去额上的汗,道:
徐太医:“宸皇贵妃莫急,先待微臣诊诊……”
他沉吟半晌,眉头越发紧锁起来,看的渡禧的一颗心也是悬着。
一旁的剪秋更是忍不住发问:
念喜:“徐太医,你之前说娘娘这病只要静养,时间久了自然会好的,怎么娘娘整日在长乐宫中静养,却养得愈发衰颓了下去?”
徐太医:“皇后娘娘脉象虚浮,观之不妙……”
而后,他略略沉吟,又喃喃道:
徐太医:“但是不应该啊,我开的都是祛风寒、稳气血的方子,不应该出此差错……”
剪秋没想连太医都开始神色凝重,不由更急了,急忙问:
剪秋:“那可怎么办?皇后娘娘断不能出什么不虞之事,徐太医,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徐太医抿了抿唇,劝慰道:
徐太医:“剪秋姑姑莫急,能否把皇后娘娘日常使用的衣物、膳食珠钗、药渣等拿给我一览?只有确认根源,我等才好改变剂量对症下药。”
剪秋忙让宫人呈上皇后的日常物什,神色焦虑地一一解释道:
剪秋:“长乐宫的宫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应该不会有细作。皇后娘娘的日常衣食都是由我照料,没经过重重检查,我也是万万不敢给娘娘用的。”
顿了顿,她又道:
剪秋:“即便是太医们开的药,每回我也会把药渣送去太医院,查验有没有加了什么不该加的。”
待解释完,她问到:
剪秋:“徐太医,这些可有什么问题?”
徐太医抚过绫罗绸缎,嗅了嗅药渣,又拨了拨翡翠碗中的食料,不时还刺入银针检验毒性。
待一一查探过,半晌后,他对着剪秋摇了摇头,道:
徐太医:“此间物什并无问题。”
听到此的剪秋不禁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道:
剪秋:“那可怎生是好,难道天意如此,叫皇后娘娘受此折磨百般煎熬?”
榻上的那人神色虚弱,却出言宽慰:
皇后娘娘容晴:“……别哭。本宫倒宁愿…这是天意。”
剪秋握着皇后的手,默默掉泪道:
剪秋:“奴婢自被老爷和夫人救下开始,就发誓此生定不会辜负容家栽培。这么多年,奴婢陪娘娘入王府、进皇宫……”
剪秋:“这一路刀山火海走过来……奴婢只为娘娘一人而活。娘娘的喜怒就是奴婢的喜怒...如果没了娘娘,奴婢也断断不会独活。”
说完,她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已是泣不成声。
榻上那人睁开眼来,轻微地摇了摇头,道:
皇后娘娘容晴:“说什么傻话…你明知道本宫最想要的……是做回自己…对你们的期望……也是如此。”
她断断续续地,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缓缓说完一句话。神色灰败如枝桠即将垂落的枯花,好似一触即碎。
她瞳孔微微涣散,不知想到了什么,道:
皇后娘娘容晴:“我这辈子……前半生为了容氏而活…后半生为了龙氏而活…我做到了他们期望的一切……”
皇后娘娘容晴:“可究竟什么时候……女人才能为自己而活?”
她不再自称本宫,似是疲累得再也担不住那个荣称的重量。
多好啊…如果死亡能让她卸下担子,如果所有爱恨浮沉都能忘尽……
剪秋抚过皇后鬓角散落的碎发,动作微颤,啜泣道:
剪秋:“娘娘别说了,奴婢答应您奴婢会为自己而活。奴婢也再不会拦着您去求自己想要的了了……快些好起来吧,娘娘……”
渡禧在侧看着这一幕,伤感侵袭眼眶,亦让她泪眼朦胧。
她与皇后只在后宫相交十几载春秋,尚如此不忍。更何况已有几十载情分的她们主仆二人呢?
正在感伤之际,在殿内四处查看的徐太医看了眼大开的窗扉,不解出声。
徐太医:“今夜风急雨骤,怎么殿内窗开得这般大?”
剪秋:“徐太医有所不知,宸皇贵妃觉得殿内香味过重,恐熏坏了娘娘,所以才命奴婢暂且先打开。”
徐太医寻着香味,这才注意到角落中的金猊香炉,问到:
徐太医:“姑姑……这个安神香可是夜夜彻燃?”
剪秋替皇后捻好被角,面色凝沉上前,回道:
剪秋:“皇后娘娘时发偏头痛,只有燃香才可安睡。怎么了,这香可是有问题?”
徐太医捻过少许香末,皱着眉头闻了闻,似在细细分辨。
片刻后,他面色古怪地抬起头来道:
徐太医:“这香……没有问题,确都是能安神的香料。”
剪秋点点头,似是松了口气。
还没待她说什么,徐太医又说了下去。
徐太医:“只是这香中,有一味,是犀角。”
剪秋疑惑的问道:
剪秋:“这些香当初都是找太医院验过毒的,犀角有何不妥?”
徐太医叹了口气,解释道:
徐太医:“单论犀角并无不妥,此料清血解毒,配以牛黄或羚羊角,还可清心定惊,确有安神辅效。只是……”
他摇了摇头,道:
徐太医:“我给皇后娘娘开的祛风寒方子里,有一味乃草乌。草乌性热,归心肝肾脾经,可祛风除湿、止痛温经,对于治疗风寒大有疗效。”
渡禧听得一头雾水,心下焦炙,直接问到:
魏渡禧“徐太医你就别话到舌头流半寸了,这两个究竟有什么问题?”
徐太医:“宸皇贵妃有所不知,这用药讲究十八反十九畏,川乌草乌畏的,正是犀角。这两味相畏相冲,药效易抵,难怪皇后娘娘的病症迟迟不见好……”
被太医这么一说,一旁的剪秋反而渐渐冷静下来,面色沉重,喃喃自语道:
剪秋:“是她……定是她……”
徐太医则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徐太医:“草乌虽对风寒有疗效,却也有少许毒性,需搭配其他药料才可中和毒性。如今殿内日夜燃香,药性被抵,毒性仍存,日久月深的,毒性侵入血脉……皇后娘娘稍有差池,便会不治而亡。”
剪秋咬紧牙龈,面庞颤抖,恨道:
剪秋:“好个毒妇!竞想用这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害我们娘娘!”
渡禧在旁听着亦是心惊不已,单看安神香或风寒药方,任何人都察觉不出不对。可当这两者混合到了一起……便成了慢性毒药,让人一点点衰颓下去,如风中残花,一病不起……
榻上那人静静地看着头顶帷幔,神色微怔,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半晌,她终是低低出声:
皇后娘娘容晴:“徐太医、 咳咳....麻烦你帮本宫一个忙……”
他忙上前,跪地垂头。
徐太医:“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但说便是。”
她声音飘忽,气若游丝,似是吊着口气道:
皇后娘娘容晴:“今夜的这回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日后若皇上问起……你也当不知道,闭口莫提。”
徐太医不禁神情疑惑的问:
徐太医:“皇后娘娘为何.....不向皇上言明此事?”
为何要他缄默不语,将此事深埋心底?
那人看着窗幔,竟不由得缓缓笑了。
皇后娘娘容晴:“本宫看后宫妃嫔斗了大半辈子……了,累了……亦不想追究了……”
剪秋一脸气愤地喊了声:
剪秋:“娘娘!”
而她确是眼神一瞟,示意剪秋莫多话。
徐太医默了半晌,终是点头应允了。
后宫争斗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既然能止步于漩涡前,又为何不听从呢。
眼看着剪秋不情不愿地送走太医,渡禧心下不解,问道:
魏渡禧“娘娘,暗害皇后可是杀头之罪,娘娘为何不借机彻查此事?”
她望着她,微微笑了笑,道:
皇后娘娘容晴:“本宫曾说....只有死亡方能解脱。如今,这不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吗?”
她闭眸喃喃:
皇后娘娘容晴:“天意如此……或许……当真是天意。”
渡禧总觉那人明明近在咫尺,神魂却似飘向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无论她怎么伸手想要抓住,都抓不到。
皇后娘娘容晴:“我这一生,始终被责任束缚着....家族的责任, 皇室的责任,我活着,就不容推诿....可只要我死了……恨我的人不会再以我为敌,愧对于我的人不会再纠结往事……”
她没忍住的发问:
魏渡禧“那爱娘娘的人呢?娘娘让臣妾、还有剪秋姑姑一众等,又该如何自处?”
皇后娘娘容晴:“渡禧,就让我逃避这一回吧……也许你说得对,我始终还是当初那个软弱的闺阁女子,强大了一辈子,可到底都是假……是时候该被打回原形了。”
渡禧闭上眼,泪水止不住的落,咬牙道:
魏渡禧“如果这是皇后娘娘的心愿,臣妾愿意成全。”
这偌大的皇宫就像密不透风的蒸笼,蒸煮着每个苦苦挣扎的凡人。或贵不可言,或浮萍芥子,或恩宠不断,或如镜花水影昙花一现。
所有结局,不过付于一场笑谈,史册上落下寥寥几笔轶事传闻,便淹没于红尘滚滚中。
那时的她以为,纵使前路飘摇,至少时日还长……她还有足够的年岁去珍之重之,永不放手。
可所有平静无波,终断折于一朝无常。
听到她说的话,她笑了,笑得那般好看,像漫山遍野的百合盛放,恬淡如雪却清香自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抓住了她。
这一刻,她终于读懂了她。读懂了她那张白纸上,这么多年深宫虚假的绚烂。读懂了她故事的扉页上,注脚的密密麻麻的禁锢与束缚。
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哭的双目通红。
这场雨下了足足三日还未停。
待到清晨渡禧起身欲梳妆前往长乐宫时。
念喜却步入殿内,看着她欲言又止道:
念喜:“娘娘,长乐宫传来消息……”
她心下一紧,描眉的手一顿,问道:
魏渡禧“什么?”
念喜声音哽咽道:
念喜:“说……皇后娘娘昨夜突然旧疾复发,头痛不止,待太医赶至时已是药石罔效,魂归西天了……”
手中的青黛砰声落地,将心头的血肉砸成粉末,她失神的问道:
魏渡禧“你、你说什么?!”
念喜:“奴婢就算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娘娘呀!此刻皇上、太后、各宫嫔妃都往长乐宫赶去了……”
念喜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你,忍痛说了下去:
念喜:“娘娘....请节哀。”
魏渡禧“不……不会这样的,她昨日还有所好转,起身喝了些汤……怎么一夜过去就薨了?”
她浑身止不住的打颤,只觉眼前发黑,天地颠倒。
即使她说过她想要逃离这里……可她,竟这么快就走了……吝啬的竟只给她了三日的时光。
魏渡禧“我不信,我要去见她!”
她未施粉黛,未着宫装,一身素面中衣,就冒着雨跌跌撞撞往长乐宫赶去。
她第一次觉得从寝宫到长乐宫的距离,是那般长,长到路遥马亡,长到无论她如何奔跑,都看不见尽头。
她多想能跑得快些、再快些,快过这祭奠的雨,快过这天意弄人的时光。只要还能陪在她身旁,哪怕只有一宿,哪怕只有一瞬,她也
心甘情愿。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至长乐宫,看着漫天缟素,白幡轻扬,听着此起彼伏的哭泣声,那一刹神思眩晕。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她看着通明透亮的殿厅,本想快些见到那人的心思褪去,反而浮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怯意。
别过去……别过去……心底一道声音,在警告着她。
可她还是步步走近,双脚泥泞…冰凉刺骨的雨珠砸落在她身上,冻缩着沉落的心。
是了……昨夜她迷蒙中,似听到宫钟敲响,足足二十七声,寓意国丧。
这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只要一觉醒来,那人便会又来拉着她去御花园、去宫外游玩的大梦。
人死如灯灭。
她的皇后娘娘,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会温柔地对她笑,给她送礼,低低唤她傻瓜。
她的那盏晚灯,彻底灭了。
灭在风雨如晦里,灭在惨淡天色里,灭在深深宫闱里。
一旁的凌天没有抬头看她, 他枯坐在金丝棺木旁,脸色苍白。
她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的夫君,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神色。
就像个弄丢了玩具的孩子,明明不珍惜却还执意独占着,等到最后终于失去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么多年有多荒唐。
她踉跄朝他走近,颤抖着开口:
魏渡禧“皇上……臣妾……想最后再看一眼皇后娘娘……”
他茫然抬头,见是她,眸色恍惚了一下,道:
皇上龙凌天:“是你啊……”
他喉头一动,却很快将所有外溢的悲怆压了下去。
她努力咽下所有悲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拍着他的背脊,就像在哄自己的孩子。
这一刻,所有安慰的话语都失去了作用。
她无法说“会好的”,也无法说“别难受了”。
她比谁都更清楚,死去的这个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来都是她依赖他,这一回,却变成了他依赖她,伏在一个能容纳他的怀抱里,尽情悲伤。
棺木里的她依旧眉头微蹙,眉峰如山蜿蜒,似是闭眼的那刻,仍旧不得安稳。
如果得知爱她最深也伤她最深那人,在她死时为她守灵,为她悲痛过一场,你说...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她总说自己寻不到解脱,挣不开也逃不去,可眼下,她终于自由了。
只是……她再也不能睁开眼,享受这久违的 自由。
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承受不住那悬悬欲坠的重量,在棺盖上无声的流淌。
她凝视着她再没了呼吸的面庞,轻轻阖上了棺盖,就像阖上了生命的白昼。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神色惘然,似是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叹了口气……或许人在面对不愿面对的事情时,都会从无坚不摧的大人变成手无寸铁的小孩子吧。
魏渡禧“让皇后娘娘……好好“歇息”吧。”
她闭上眼,悲伤的吐出这句话。
那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一点点的松开了手。
她环顾着这过于喧闹的灵堂,万贵妃不知在想什么, 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后坐在楠木椅上抚着胸口急喘气,似也是受了刺激。各宫妃嫔垂头跪着抽噎抹泪,却不知其中哀痛几分真几分假。
从重华宫凤阳阁赶来的皇子公主们也都披麻戴孝跪了一排,有的一派天真不知死亡,有的神色默然隐隐感伤,有的眼神乱瞟似是觉得时来运转。
众生百态,在这一霎刻画得未免过于淋漓尽致。
她看着宫人们抬起棺材,将这盛放着一国凤后遗体的棺椁载往殡宫。
她看着满天纸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迷了人眼,恍了心神。
天色依旧灰蒙一片,就像死人发青僵硬的脸庞上覆着的一块冰冷殓布。
雨声呜咽,像是在哭。
又或是……真的有人在哭。
《大梁通志》中记载,元泰18年4月,容皇后薨。晴去,而天地齐暗。如留永夜,漏却天明。一月连雨,久未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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