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粉墨画皮戏做骨

这段时日，谈姐姐的身子好些了。

渡禧约上皇后娘娘和归姐姐带着孩子们挑了个晴光大好的艳阳天在御花园里荡秋千。

钰肆当然是抱着本书在一旁的石凳上读的不亦说乎。

渡禧叹了口气，这孩子前几天竟然还问他:

龙钰肆：“娘亲，书呆子是什么？”

……

不就是你嘛……

魏渡禧“额呵呵，钰肆乖，他们是在夸皇儿刻苦勤读……”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怀里的小丫头又呜呜哭起来。

她赶紧哦哦的哄着。

这个小丫头名叫龙宁芷，是她的第二个女儿。

她出生那日，大雪整整下了一天，整个世界都为她上了层白色，而又有花香久不能散。

倒是个特别的孩子。

只是她不像她姐姐柒笙那样乖巧，稍微一逗就哇哇哭很久，有些娇滴滴的。

龙风吟一声不吭的在一旁推着龙柒笙玩秋千。

渡禧将苧芷交给奶嬷，走过去，蹲下身捏了捏他的小脸，问:

魏渡禧“小乖乖，你怎么不去玩呢？”

他皱了下眉头，似是不满她对他小脸的粗鲁，道:

龙风吟：“儿臣不喜。”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孩子啊……

……

是夜，星河点点。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她穿在大街小巷里，热闹不已。

满街都是有情人的浓情蜜意，

她伸手折了只墙头的牵牛花，别在鬓间。

遥遥的长河布满了花灯，载着一份份情飘往各处。

渡禧也买了只花灯，坐在岸旁，河面映出她盛极的眉眼。

低头间，鬓间的牵牛花从她发间滑落，落入河面，她欲伸手拾起，不料一阵微风，将那花吹的远了些。

渡禧无奈收回修长的指尖，而后双手合十，闭眸许愿道:

魏渡禧“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说罢，她将火红的花灯推向河面，

花灯摇摇曳曳，伴着她刚刚鬓间的牵牛花打着圈圈涟漪游向对面。

对面，站着一个男子，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渡禧看不清模样，只觉分外眼熟。

直到那人拾起她的花灯，熟悉的手势唤她过来。

她才知道，原是他。

她喜滋滋的提裙快步越过小桥跑向他，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她来到他面前，行礼:

魏渡禧“臣妾见过皇上。”

那人看着眼前的夜湖彩舫，十里长街，淡淡瞥了她一眼只应了声:

皇上龙凌天：“嗯。”

看着她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渡禧不满问道:

魏渡禧“皇上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那人视线并没有转向她，道:

皇上龙凌天：“反正不是在看你。”

忽的，簌簌火光打破了浓墨的夜色，星光乍现，照的长街一身浮华流光。

看着那人被火光点缀的银河般的眸专注看的样子，她委屈开口:

魏渡禧“臣妾也可比烟花更动人的。”

那人闻言回头看她，笑意微讽，道:

皇上龙凌天：“你是想咒自己早死呢，还是说想堕入风尘呢?”

她被他噎住，气鼓鼓的跺脚。

魏渡禧“哎呀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他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笑了一下问道:

皇上龙凌天：“知道为什么烟花美则美矣，可盛放后却无人记得无人留恋吗?”

她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疑惑问道:

魏渡禧“是因为它们太短暂吗？”

他沉默了下，道:

皇上龙凌天：“因为仰望烟花，太累。”

又是万千火光窜入星空，灼灼的烟花声有些遮住了他句下来说的话，还有她狂跳的心脏。

皇上龙凌天：“所以别拿自己和什么烟花去比。真正的绚烂，不在天上，而在眼前。”

他目光灼灼望着她，将刚从弯弯烛灯长河里拾起的青蓝色牵牛花别在她鬓间，衬得她脸如同街上火红的灯笼。

待反应过来，她笑如红莲:

魏渡禧“那臣妾是不是也包括在这“眼前”中？”

那人却没有回答，伴着一身流光径自向前走去。

她立在原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笑意未曾减退。

那人似是发现他未跟上来，脚步一顿，清冷的声音染上烟花的绚丽:

皇上龙凌天：“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跟上来？”

她笑着向他奔去，

不论她是不是他的眼前，

他就是她的眼前，是她的全部天地。

烟霄微月淡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

日子好像过得快了起来，孩子们都大了。

钰肆钰念已经六岁了，她也已经是嫔位了。

十一月，边境大捷，镇军大将军杜若年领兵回朝，又正值皇上的生辰，举国同庆。

渡禧为他穿好朝服，绾上发。

他在堂上面见着百官，

奇珍异宝，歌舞升平。

她一身华服，牵着她托大哥寻了半年才得的飒露紫缓缓步入大殿。

她望着他，步步朝他走来。

他从串串珠帘里看着她行礼，叩拜。

皇上龙凌天：“难为你还能送点像样的东西，便赐个白玉羊首耳瓶吧。”

嘁，渡禧心里不屑了下，

当然不错了，她可是挑了很久的。

……

宴席过了半，渡禧吃酒吃的脸有些红。

丞相慕容霖起身，朝皇上敬酒，道:

丞相慕容氏：“这酒席属实吃的有些无趣，臣家有一小女，会些戏曲歌舞，不如陛下传她来为陛下与众为娘娘们助助兴。”

渡禧看不清他珠帘后的神情，

他沉默了下，而后答了句:

皇上龙凌天：“好。”

不知道为什么，渡禧心里有些慌。

可是慌什么呢，

她不知道。

宫人们奏了乐，

殿门大开，那人落得一身月色，好似跌入凡尘的仙人。

她步步生莲，举手投足尽显着万种风情。

宴上被这突来的倾城色惊得愣了神。

她在殿上挥着袖，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随着她盈盈纤腰舞动，一双似潭的水眸含情欲语。

流光飞舞间，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是让人觉得如此的遥不可及。

渡禧有些醉，那人曼妙的迷离逐渐与她心中的一个身影重合。

可她想不起来那是谁……

她好像是真的醉了，头有些疼，心也跳的快了些。

那是她生平看过最美的一曲京舞《梨花情》。

让人看的如痴如醉，好若大梦一场。

待到她舞完，叫好声让渡禧头疼的更深了些，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她不禁望向堂上那人，他与皇后娘娘一同坐在那高高的华座上。

渡禧还是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得到他默了半晌，道:

皇上龙凌天：“慕容家小女果真是一舞倾城，便封婕妤吧，赐字“琼”，赐住延禧宫。”

她不记得那人是如何跪谢，群臣如何恭贺，这场酒宴是如何结束的了。

她是真的有些醉，念喜给她批了件杏色的大氅，扶着她回了她的翠微殿。

她立在门前，烛火摇曳。

待小顺子来报他宿在延禧宫时，她也只是愣了下，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而后掩了门，翻身上了念喜早就为她铺好的榻上。

她是真的醉了，要好好歇歇。

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岁，

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

恍惚迷离，却思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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