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禧的两个孩子一个叫钰肆,一个叫钰念。
钰这个字渡禧很喜欢。
她记得韩道昭曾在《五音集韵》写过:
“钰,宝也。”
嗯……他们不就是她的宝吗。
想到这,她托腮嘿嘿笑出声。
容晴看到她的模样,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尖,
皇后娘娘容晴:“傻瓜,傻笑什么呢。”
魏渡禧“没什么没什么。”
她拿起面前的枣泥酥,咬了一口。
酥脆的香甜瞬间在口中爆开。
魏渡禧“嗯!果然论糕点,还是娘娘宫里的最好吃了。”
她嘴里含着糕点,含糊不清的夸赞。
皇后娘娘容晴:“慢些,别噎着,我再吩咐小厨房做些,走时你带些回去。”
容晴笑着嘱咐她。
到底吃的还是急了些,她“咳咳咳”的咳起来。
渡禧赶忙抓起一旁的茶盏,大口的吞下。
待糕点终于咽下,她灿灿的笑笑,装模做样的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残渣与水渍。
甚至还姿态优雅的拈起茶盏,轻品一口。
容晴看着一瞬间判若两人的渡禧,暗暗憋笑。
刚刚她茶水吞的太快,这细下一品,到发现了异样。
魏渡禧“这茶……”
皇后娘娘容晴:“哦,我正要同你说呢,这茶是徐太医开的药茶,说是补气养颜,活血通络。里面好像加了当归,丹参什么的罢,这些我倒不太懂。”
渡禧缓缓点点头,
这个徐太医,她还是熟悉的。
之前怀钰肆钰念的时候,她的身子都是他照拂着的,记得他好像还是娘亲远方表哥的孩子。
这么说来,他们还有些血缘在身上呢。
回过神,她忍不住补了句:
魏渡禧“这茶太苦了,臣妾还是喜欢喝花茶。”
她忍不住又去揉揉她的头,嗔怪道:
皇后娘娘容晴:“你呀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随后又摇了摇头,叹气道:
皇后娘娘容晴:“罢了,左右你也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她也还是个孩子呢。
……
揣着皇后娘娘赏的糕点,她走起路来仿佛都 带风,步步有力,哼着小曲儿朝她的翠微殿走去。
路上却碰到了归贵人。
她穿了身白底绣衫,神色还是冷冷的,让人难以接近。
归煎雪:“见过魏昭容。”
她俯身行礼。
魏渡禧“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她空出一只手将她扶起。
这可真是个标准的冰山美人啊……
魏渡禧“归姐姐这是要去哪?”
渡禧笑嘻嘻的问她。
归煎雪:“魏昭容贵为昭容,此句归姐姐,我担不起。”
那人的秀眉微蹙,似觉不妥。
魏渡禧“归姐姐长我一年,自是当的起的。”
说罢,她还从她怀里拿出皇后娘娘赏的糕点,递到她嘴边。
还未等她说什么,那人就以微微别头,眉头紧的更深了,道:
归煎雪:“魏昭容不必如此。”
渡禧看着她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禁感叹,这人心还真是个石头,怎么撞都撞不破。
半晌,她叹了口气,将糕点塞在自己嘴巴里:
魏渡禧“那你且先忙你的,我就先回宫了,想吃桂花糕,玉露糕,绿豆糕,枣泥酥,豌豆黄,茯苓糕记得来翠微殿找我~”
归煎雪:“……”
那人依旧冷冰冰的,神色毫无波澜。
……
左右一月过后,渡禧这混脑子早将这事抛诸脑后。
倒是一向不去串门的她来了她宫里。
渡禧自是乐坏了,请她进来,摆了很多精巧的小食。
那人手紧紧攥着帕子,神色飘忽不定,也不说话。
渡禧倒是毫不在意,也静静的在旁边吃茶。
良久,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开口,冷冰冰的声音也柔和了些:
归煎雪:“不知魏昭容可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
归煎雪:“姑苏的案子……”
嗯……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前几天的这个案子闹得倒是沸沸扬扬,她久居深宫也有所耳闻。
魏渡禧“知晓一些的。”
她隐隐猜到些什么,但却不敢确定。
看她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出言安慰:
魏渡禧“有什么话,归姐姐但说无妨。”
她似得到了什么鼓舞,两行泪滚滚滑落。
跪在地上,抓着渡禧的腿哀求道:
归煎雪:“娘娘……娘娘求您救救徐史目…我知道他是 您的远房表舅,您不能见死不救他啊………”
这着实让渡禧懵了一下,赶紧将哭成泪人的她搀起,道:
魏渡禧“归姐姐别急,你慢慢同我讲……”
原是这样了。
徐家与归家乃挚交。
徐太医的父亲徐史目本就是一个小官,跟姑苏的案子本没关系的。
但随着事件调查,牵扯的人也愈来愈多。
徐史目不幸也被牵连其中。
归煎雪:“徐家和归家人微言轻……陛下现在最为疼爱娘娘,娘娘若是开口……”
渡禧望着她,她清泪愈涌愈多,
渡禧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么清高的人,
竟也能露出如此神情。
她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妥,可鬼使神差的,
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魏渡禧“后宫不得干政,我且试试吧……”
她将她送出殿门,她哭的泪眼婆娑,向她行了个大礼,婢女搀着她瘦弱的身躯步步往延禧宫去了。
唉,想不到她看着冷冷的,心肠却这样好。
连她这个亲戚竟都不知晓表舅牵扯其中呢。
傍晚,她在小炉子上炖了只鸡。
她在一旁看着火候,闻着香味,昏昏欲睡。
忍住打架的眼皮,她将枸杞,蘑菇,山药全都加进去,撒了些盐。
她盯着紫砂砂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忍不住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一直有一只巨大的鸡咯咯咯的叫。
她追着它跑啊跑,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抓住,她拔了它的毛,清洗干净,放在大锅里炖啊炖,炖啊炖,炖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
可她先开锅盖一看,这只鸡竟然活蹦乱跳的跳了出来,把她的小厨房搅得天翻地覆。
还把皇后娘娘的糕点都打翻了。
她生气极了,抄起菜刀就要来砍,
那鸡却猛地张开嘴,朝她喷起了火……
她吓得惊醒,看着眼前的砂锅,脑子一热,手直直抓起滚烫的锅盖……
魏渡禧“嘶!”
她疼的倒吸了口冷气,眼里泛起泪花。
委屈的垫了块棉布才把锅盖掀开一看,
她心下真是感谢那只喷火的鸡……
因为再炖下去,怕是她的鸡汤就要变成乌鸡汤了。
她熏着烟味轻咳,赶紧又添了些水来炖……
……
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她精心制作的菌菇鸡汤放在食盒里,然后又恋恋不舍的摆了一盘皇后娘娘的糕点。
眼看要到了那人翻牌子时间了,她赶紧提起食盒就奔乾清宫去了。
顺公公:“娘娘?这个时候来可有什么事吗?”
顺公公明显有些惊讶。
她敲了敲食盒,道:
魏渡禧“本宫来给陛下送些吃食。”
顺公公刚想说什么,她就听见那人悠远清冷的声音:
皇上龙凌天:“让她进来罢。”
她笑嘻嘻的赶紧屁颠颠的入了殿。
他冷哼一声,视线从折子上收起,抬头望向她时,神色一愣,嘲讽道:
皇上龙凌天:“内务府是俸银没给够?还要你亲自去煤窑挖煤补贴开支?”
魏渡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况且她一会还要求人家呢。
她收了脾气,嬉皮笑脸的从食盒里端出鸡汤。
魏渡禧“臣妾知道陛下近日为姑苏的案子忙的头疼,特意送了鸡汤,这可是臣妾亲自煲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晶莹的翠玉碗里盛了半碗,讨好的双手奉上。
那人斜睨一眼,本想冷哼一声,可还没哼出声,就瞧见了她泛红的指尖。
他接下那半碗汤,抓起她欲放下的手。
伤口突然被触碰,她忍不住斯哈一声。
他俊眉一挑,道:
皇上龙凌天:“现在知道疼了?怎的如今蠢得连宫婢都不会使唤了?”
她本来就知道疼好不好……要不是为了……
谁会……
她有些生气的别过头,委屈道:
魏渡禧“都知道臣妾煲的这么辛苦,陛下还不尝一下?”
他没有喝汤,只是传小顺子取来冰块和药膏。
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
待到鸡汤都已凉了,她望着认真上药的他,轻声开口:
魏渡禧“臣妾有一事……”
她顿了顿,道:
魏渡禧“虽然知道不当讲,但徐史目是臣妾的表舅,臣妾作为她的亲戚,本不该出言袒护,但臣妾觉得,表舅他只是一个太医院从九品的小官,是万万不敢参与那么大的案子的……”
他没有言语,待到把药上完了,只说了一个字:
皇上龙凌天:“好。”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反倒让她懵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她正欲感激涕零的谢恩,那人却又来了一句:
皇上龙凌天:“待朕把此事处理,你且不能再来送这些吃食,朕还想多活两年。”
所以,她精心煲的鸡汤竟然是……威胁他的工具?!
她气急败坏,舀了一勺鸡汤就往他嘴里送。
鉴于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不幸尝到了这毒鸡汤。
她奸计得逞,赶紧开溜,却被那人抓住一把拉回。
魏渡禧“唔。”
嗯……
鸡汤的确不太好喝,许是后来添了水,味道有些淡……
还有些甜……
他在她身上攻城略地,将她吃干抹净。
嗯……今天这道菜,他很满意。
……
之后便是,皇上查了案子,一道圣旨赦免了涉案其它无罪的官员。
其中当然也包括徐史目。
归煎雪自是对她是是拜了又拜,谢了又谢。
渡禧到有些不以为意,宽慰道:
魏渡禧“你不用如此感激我,徐史目毕竟也是我的表舅……”
于是,高冷冰山的归贵人竟时常来翠微殿串门,对渡禧也是渐渐展开了淡淡的笑容。
……
这日晚上,她因为贪吃了皇后娘娘的糕点,有些积食,便来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的夜色也是极美的。
渡禧赏了月,看了湖,食也已消了大半。
心满意足正欲离开时,却听到什么声音。
绿荫笼罩的假山后,有一男一女正在谈话。
渡禧走的近了些,待看清后,
要不是她捂住嘴巴,恐怕已经惊呼出声。
那白衣女子,不是归煎雪又是谁?
她身旁的浅褐色长袍衫男子,不就是……
徐太医。
她们之间怎会……
归煎雪一别平日的清冷孤傲,
她对徐太医,尽是温柔。
他们细声交谈,他竟挑起她的下巴……
渡禧惊讶后退,趁他们未发现前,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御花园……
夜晚,她在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他们的模样……
她说:
归煎雪:“雪儿已入宫,年少荒唐,儿时的戏言……望徐太医莫要……放在心上。”
她眼底溢出晶莹,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
他落寞的合眼,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
末了,她拧眉睡去,额间渗出点点汗水。
那夜,她做了一个梦。
阳光斜照着柳树,在地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光斑。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在树下荡着秋千。
她不言不语也不笑。
就那么荡啊荡。
荡的那么高,那么远。
但她一点也不怕。
后来院门口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儿郎。
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看她荡啊荡。
再后来绳子松了她直直向他飞去。
想来,若不是他给她做了肉垫,她怕是早已头破血流,魂飞魄散了……
再后来,那小姑娘长成七八岁的样子。
她登上梯子从屋顶眺望,似是在等着谁。
待望到那人小小的身影时,她急急下来,坐在府前的石阶旁等他经过。
男孩笑着揉揉的她的头,从袖里掏出颗酥糖给她。
而后朝她挥手,背着个小药箱,急急跟上前面远去的男人走了。
再后来,她正值豆蔻,他正当二八。
她清冷的眉眼,为他着上独有的羞涩温柔。
她总是偷溜出去看他问诊抓药,
总是时不时的生病让爹爹请他来看她。
再后来,她受及笄之礼,他凭着一身的医术进了太医院。
誓言也在昏黄明灭的烛火下交付。
那日他带着大红的聘礼前来提亲,
却见她抱着那明黄色的诏书,泪流成河……
见他来了,她扯出一丝苦笑,泪水断了线:
归煎雪:“答应我,下辈子,早一些,好不好……”
……
两情相悦,是世间顶美的事。
佛说,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
怨憎会,爱别离,
求不得,放不下。
爱而不得,是世间最苦的劫。
她是他想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妻。
他是她想共剪窗烛,青丝相结的夫。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原以为这岁月生成的情谊,
却不知这情谊也因这岁月,而生生剪断。
满心稀罕,春风对拂柳,相思对星辰。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也再难灵犀通了。
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你,恋你,
却不能在功名后娶你,守你。
送君千里,峻岭变成川,备好万物,八抬大轿。
终究抵不过一纸诏书,成了他人妇。
这人世说长便长,往来几十载,日夜守相思,这人世说短便短,遇你才入夏,离别却寒冬。有时相错过,有时遇差路,有时来不及。
来不及相迎,来不及相送。
也来不及,这一世与你白头。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终是,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我终是无法穿上大喜的红袍,让你掀起我的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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