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小人……下官京兆府文书,黄升。
明月以前还是在聂相思的指导下,摒弃了自己的嗓音,学男声学得惟妙惟肖,饶是这样,仍然怕李泌带着探究的眼神将她看穿。
李泌:黄大人,还劳你指点了。
虽然文书连个九品小吏也算不上,但李泌向来不耻下问,竟冲着明月行了个平礼道。
萧明月:司丞抬举下官了。
明月咳了两声,对他粗略行了个礼道。
这时贺知章托词自己身体不适,领着自己的义子进了大殿里面一个隔间休息。
可是仍然没有好消息,曹破延是这场末世火劫的一个小领导,多么阴狠狡诈的一个人,他在崔器破门时——也许在破门之前就把靖安司的钩子,崔六郎给活活掐断了颈骨,待到崔器找到他时,他还是死了。
明月瞧着沉默地跪在下面的崔器,心里不由一声叹息。
崔器一五一十跟李泌讲了突袭的经过,在场的文书们无不觉得惊心动魄。
除了明月,靖安司中谁都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一次追捕,居然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李泌指挥下的那一场货栈突袭很完美,可是毫无意义,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李泌:本是请君入瓮,现在反倒成了引狼入室。
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那个曹破延在刚才展现出了凶悍、狡猾和极强的瞬时应变。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突厥人在上元节前夕闯入长安城,谁也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更要命的是,这头狼几乎可以说是被靖安司一路带进来的,这个责任若是追究下来,谁也担不住。
“卑职已派人沿渠搜捕。”崔器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李泌:这点人根本就无济于事。
在明月印象中,李泌此时似乎应该是愤怒的,但他没有,他温和中有掩藏不住的凛冽气势,并非愤怒,而是在高压状态的冷静。
要知道靖安司从好几个月前就开始运作了,为了揪出这些狼子的野心,明月得到的情报是李泌几乎不眠不休,看他现在这样,她不能不担心。
李泌没有心思去看她这小文书的反应,而是在脑海里迅捷地思考着。
长安城诸渠都连接着城外的河流湖泊,光凭人力去搜只怕一个月也搜不出一二来;调用各坊市的里守和武侯阖城大索,只怕会引起长安百姓的惊疑,继而发生骚乱。
但如果不阖城大索,这队十六人是最后一批入城的异己,不尽快搞清楚他们要做什么的话,只怕长安危在旦夕。
贺知章:长源,如何了?
贺监在他义子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出来,其实他刚刚在里间已经理清了事情经过,但出来他仍要问上一句。
李泌简明扼要说了事情经过,并问道。
李泌:若是我只派一队精锐在长安城中游走,暗中擒賊,此法是否可行?
贺知章抚着胡须,犹疑不决。
“属下自知犯下大错,不求宽宥,只求手刃敌人,为阿兄复仇!”崔器听到此处,忽然激愤地抱拳道。
李泌和贺知章同时摇头。
长安住着近百万居民,汉胡百官诸教九流,各种势力交错纠葛,是一个明暗相间的复杂旋涡。崔器半年前才到长安任职,上阵杀敌没问题,指望他在城中穿梭寻人,就不太现实了。
靖安司汇聚了各处的精英,有精通市易钱粮的能员老吏、有过目不忘的主事文书、有凶悍武勇的战兵,甚至还有一批深谙胡情的胡人属员——现在唯独缺少一条能游走于长安暗处、嗅觉敏锐的老猎犬。
本来他们有一个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崔器的哥哥崔六郎,可惜他已经殉职。崔器知道长官在惋惜什么,他双目一红,一拳砸在地上,竟砸得砖块微微裂开一道细隙。
沉默片刻,老人拿起旁案上的幞头,端正戴好,又把算袋、手巾系在腰间。
李泌:您要去哪儿?
李泌一愣,问道。
贺知章:宫里对突厥狼卫非常重视,今天的事瞒不了多久,尤其是李林甫也盯着呢。我进宫一趟拖延几个时辰,在这期间,长源你驻守靖安司,看是否可以弥补此间祸事,否则……
李泌:是,长源定当尽力。
贺知章:不必送我,若是事情难以解决,你就派人知会我一声,我自与圣人请罪,大不了就是将此事摊在台面上。
李泌:老师……
贺知章:我是你的启蒙之师,又欠着你家那小姑娘一个人情呢。
李泌没再说什么,敬重地朝他施了一礼。
从前说起报国,是数不尽的意气风发,谁能知道一朝祸至,是如此的棘手。
李泌:非常之时,惩戒暂且押后。接下来你不可再有分毫懈怠!
他严厉地看了仍跪在阶下的崔器一眼,袍袖一拂道。
崔器面容一肃,拱手退下。他知道,那位姓贺的老头子只是挂名,真正掌管靖安司和自己性命的,是眼前这位叫李泌的年轻人。别看这位上官年纪轻轻,手段着实犀利,杀伐果决,整个靖安司都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
李泌:你们都好好想想,有什么人选可以代替崔六郎?——记住,我要最好的。
处理完了崔器,李泌用力敲了敲桌角,把各部门主事叫过来道。
徐宾:哎哎……在下倒有一个人选,不知是否合您的意。
李泌:讲。
徐宾: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哎哎,叫张小敬。从前在安西都护府军中做一个什长,后来叙功调回长安,在万年县担任不良帅已有九年。我想或许合司丞之意……
李泌:哦?
这份履历说来简单,细琢磨可是不一般。不良帅乃是捕贼县尉的副手,流外官里的顶阶吏职,分管捕盗治安诸事。一个都护府的小小什长,居然能当上一县之不良帅,已是十分难得,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县,是万年县。
长安分成东、西两县,西边为长安县,东边为万年县。这万年县在天子脚下,王公贵族多居于此,关系盘根错节,此人居然能稳稳做了九年,李泌忽然产生了点兴趣。
李泌:他人现在何处?
徐宾:哎哎……他去年犯了事,如今身在长安县狱中,已是待决之身。
徐宾斟酌着字词道。
李泌:檀棋。
不及去理下面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的各异神情,李泌起身道。
李泌:……还有,黄升。
李泌突然提到明月,把明月吓了一跳。
李泌:不必再研究那本报册,从现在起你只需听我之命,和檀棋去把人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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