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和初十既是向着追兵的方向跑,与追兵相撞却装作险险擦过去,引得一队足有几十人的小队对他们穷追猛打,直到两人跑得精疲力竭,初十决定出去拖延他们片刻好让明月逃跑。
明月:等等,这里有猎坑。
明月拉着初十的袖子让他看到她绑在树上的皂色布条,那是她裁了自己已经穿不上的去年的冬衣做的记号,用来认路就将布条打两个结;表示附近有猎坑就打三个结;表示走过的地方有猎坑就打四个结。
这棵树上的一根几乎垂地的枝条上挂着一根四个结的布条,只是天色未明,明月花了一番工夫才看清,而且想起来,这附近有一个悬崖……
明月:有绊马索没有?
明月略一思索,对初十道。
初十点头,把绊马索从袖袋里抽出,并且身手迅捷地将绊马索于两棵树之间拉好,系得非常结实,用枯草隐藏得很隐秘。
明月瞧他沉稳如常,忽然间有一个错觉,似乎他们不是在逃,后面不是有无数鹰犬在追逐撵打,而是在进行春日里的一个小小恶作剧。
明月晃了晃脑袋,把这错觉赶出脑海,用气声对初十道。
明月:待会儿你往另一个方向跑,我去引他们过来绊马索这边,那边有个悬崖……
初十: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想自己牺牲?
初十却反应过来,皱着眉问她。
明月:没有的事……
初十:不行,我去引他们,你往另一个方向跑。
明月见他不依,就换了语气诓他。
明月:非也非也,其实我是想自己活,那边有个山洞,非常深邃,我曾去过,尽头似乎还有光亮……谁想跟着李长源一起死啊……
初十对她的这番话半信半疑,以非常复杂的眼神深深看她一眼,就猫着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明月没有去过那个方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明月要去的这个方向也是死地。
天完全亮起,追兵逐渐靠得近了,明月拖着酸痛的腿脚站起来往悬崖的方向跑,果然被那些人看到,只是未及追到她,好几人掉进了猎坑,十几人被绊马索绊得摔了个五体投地。
待他们骂骂咧咧起身,明月已经跑到了悬崖边上,在离悬崖一尺的地方等着他们了。
为首的似乎是个队正的人物道:“娘的,终于抓到了,这李泌太难抓了,就跟那野林子里的狐狸似地,窜来窜去……”
右相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群兵痞,嘴特别地脏,这会儿看明月站在悬崖边孤立无援的背影纷纷觉得得意,于是七嘴八舌地开始辱骂她。
明月:只可惜,抓错了。
明月并未在意这些骂声,转过去,对那队正笑了一下道。
“娘的,中计了!”队正再骂道,脸上的表情却转为猥琐,“抓个小娘们儿回去也行,今晚就给兄弟们乐乐,看那小狐狸还不下来……”
明月:也可惜,你们抓不到了。
“哈哈哈,小娘们儿别嚣张,你在这里,你逃走的同伴定是小狐狸,新调派的一队人马已经从侧翼包抄去追他了……”队正眯着眼睛,就要伸手去抓明月的胳膊,明月怒视着他,毫不犹豫给他一巴掌,立马感到自己胸口斜上处深深一痛。
明月一看,那处却是中了箭,她抬头看去,只见从林中暗处走出一个背着箭的弩手,后面跟着另一个队正模样的人。
后出来的队正拍拍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丢到明月面前,正是刚才走了另一个方向的初十。
初十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要不是皮肉外翻的刀伤,就是羽箭没入他的身体,血仿佛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来,他气息奄奄,已然垂死,瞳孔也渐渐地开始扩散了,他无力地拉低明月的脖子,好让她耳朵凑到他旁边。
初十:我,我知你不是……你和公子那般要好……你诓我,只是为了让我活着回去……只,只是,你是当世诸葛也不能算无遗策,没有关系……
纵然他说着没有关系,明月却明白是自己,将他亲手送上了死路!她以为那条路有万一之概率可活,却是初十的万劫不复……
明月的表情不可抑制地扭曲起来,眼泪终于滚出了眼眶,困兽一样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两个队正都有些被明月的样子震到,刚才猥琐的队正迅速恢复了讥讽道:“呦,情郎死了反应挺大呀,小娘们儿这是吓唬谁呢?哥哥们都不是吓大的……”
明月:我死后,必然化为厉鬼,要你们的狗命!
明月背起初十的尸体,眼眶底含着血,笑得犹如彼岸花一般艳丽,咬牙说出的话却叫人遍体生寒。
“啧,你这小娘们儿说什么呢……”
明月不理会他,纵身一跃,和死去的初十一起坠入深渊之中。
……
李泌犹记得,今年的上元灯火,他和明月于小镇上携着手观赏。
小镇上的灯火远没有长安的密集,也不及长安的种类多,然而他来回将夜集那条街踱了好几遍,灯也来回看了好几遍,仍然没有厌倦的想法。
初十就跟在他们后面,默默无言,是个最坚实的后盾。
观完灯,第二天三个人并着许多师兄弟一起上了山。
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下山了。
李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避过右相的人马下山的,直到看见山外围等着他的太子,太子身后的檀棋,才猛地清醒几分。
明月同他和观中人们说过的,能上下山的路她沿途用两个结的布条标记,有猎坑的地方是三个结……
李泌猝然觉得浑身失去了气力,跪了下来,双手捧着玉拂尘尾巴捂住了脸,一滴接着一滴的滚烫融进了拂尘里,而他死死咬着唇,抑制着自己悲怆的呜咽,因为他怕一出声,自己的气就会断掉……
檀棋自太子传密信告诉她右相以祛除大荒山妖邪之名围剿大荒山时她就急得不得了,一路快马加鞭才赶到大荒山,又和太子守了一夜,才等得公子从山上下来。
檀棋从来没看过公子这样,遑论他头发蓬乱,莲冠里的子午簪不知所踪,素来光洁的脸上不仅长出了胡茬,还有好几道黑灰,身上的青衣破破烂烂沾了尘土,鞋子也满是泥灰;她真正纳罕的是他失魂落魄,好不容易回神,却是像失去了什么珍贵之物一样跪地哭了……
檀棋:公子……
檀棋犹豫着唤了一声。
李泌这时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的,就是太子也下马到他身旁,他也没有向太子行礼。
李亨:罢了,痛失……让他哭一会儿吧,右相的人即便找来也奈何不了我。
檀棋:也是,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呢。唉,公子他呀……
太子听到檀棋这话,看她一眼,随即想到,原来她还不知道长源和明月之间的羁绊,看来李泌是打算等她及笄再说的,如今……却是等不到了。
李泌跪在原地,哭了有好一会儿,神智才彻底清醒过来。
李泌:走吧,回长安。
李泌用袖子擦了泪,神色如常地起身,对檀棋说完,然后才看到了旁边的太子殿下,分毫不乱地给他行了礼,爬上那一直在吃草的第三匹马。
檀棋:……
李亨:……
他们此刻共同的问题是:公子(长源)这就好了?
李泌:快些走吧。
李泌又催促一声,自己双腿夹紧了马肚,狠狠地抽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嘶鸣一声,一骑绝尘而去,徒留莲冠震掉在原地,还是檀棋给捡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亿万君:因为今天的剧情虐了点,男女主角都不愿意理我了……所有木有小剧场……但是相信我,虐一阵就好了……以后给你们狂撒糖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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