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早知如此绊人心—幸得贵人顾（起）

只是终究，他没能等到她一及笄，就将她娶进门。

……

那日回去之后，右相果然在圣人面前狠狠参了太子一本——说奇怪，却也寻常，天家本就薄情，连父子之间也充满着猜疑与妒忌，圣人听了右相这一本，于是太子又被训诫，还罚思过三月，三月内不得参政。

连带着贺老也受了牵连，不过并未失意，依然每日饮酒作乐，反而写信安慰了李泌。

李泌倒是觉得寻常，现如今他与明月一道，就哪里都可去得。

于是他们又回了观中，只是李泌与清尘道人言明，他还俗了，如今只是作为俗家弟子在修行，一身道袍换成了襦衫。

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直到半年后，太子春日围猎，追赶一头毛色美丽的小鹿，进大荒山里迷了路。

若是迷路也就罢了，偏偏大荒山也到了春猎时节，猎户在山上新挖了许多猎坑，他一时不察，猎坑惊了马，他从马上摔下来，不偏不倚地掉进了猎坑里，而马儿嘶鸣着跑远了。

就是这么凑巧。

李亨不觉颓唐，只是被坑底的捕兽夹剐蹭到了腿，破了一块皮，有些疼。

每当坑边有他能听到的风吹草动时，他就疾声呼救。

上一个掉进猎坑的明月已经长了记性，懂得做一些记号留在自己来时的路上，也懂得仔细分辨藏在枯草里的猎坑洞口，因此走得还算安全。

行至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枯枝落叶遍地，明月踩上去就嘎吱作响，正有些恐惧，采几朵平菇就要回去，忽然听见了微哑的呼救声。

树林里有些昏暗，她视物模糊不清，于是拿起一条枯枝，仔细地探索着，忽然在枯叶下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洞口，而那声呼救，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明月：你等等，我这就救你上来。

李亨：有劳姑娘了。

明月一顿，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是谁，索性也不再去想，拿出背篓里的粗麻绳，在树上绕了好几圈，确认过系结实了，才向着洞底抛下去。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总归能确定是个年轻男子。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灰头土脸地从猎坑里爬上来了。

太子为了狩猎，穿的是一身短打劲装，头上的金冠和衣角滚边的金线却让明月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明月：见过太子殿下。

李亨：不必行礼，我记得你。

明月对他行礼，他第一句话却是这个，还用的是“我”字。

李亨：你是替老师解围的女子，还是长源未过门的妻子。

太子有些激动，温润地笑道。

李亨：我今日春围，却不慎迷失在这山上，蒙姑娘相救，还望姑娘能带我出去。

太子对她行了平礼，却把明月一惊。

明月：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李亨：姑娘却是应受的。

明月望了望红云漫布的天空，垂眸略一思索，转开话题道。

明月：天色将晚，殿下若不嫌弃，不妨随我去观中勉强安置一晚，明日再行回城。

李亨：也好。

于是李亨就随着明月回了归虚观。

到观门时，明月看见李泌正在门口等他，于是一路小跑着登上几级阶梯，去勾他的手。

李泌却看见了她身后的李亨，对明月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臂，待到她松开他，才去向李亨行礼。

李亨：长源不必多礼，你一直是我的门客，即便现在，未来，都是。

李亨自然也瞧见了这幅小儿女画面，想起府里与他举案齐眉的太子妃，不觉有些羡慕，看见李泌行礼，立马将他扶起来。

李泌被扶起来，才看到太子浑身上下的脏污，唯有那顶象征身份的金冠还熠熠生辉，于是赶紧将他请进观中叙话。

到了观中，李亨被小道搀扶着沐浴更衣治伤，明月便道下厨去了，李泌见不得她被烟熏火燎，便给她打下手，两人倒很有一副寻常夫妻的样子。

待到李亨出来，便看见的是他们俩这样的情景，直看得鼻头发酸，眼眶有些湿润，掩去笑了笑。

李亨：长源，我曾记得你对一句话深以为然。

李泌：殿下说的是哪一句话？

李亨：“君子远庖厨。”

李泌有些愣怔，以前他与太子的关系虽然亲近，但也还没到这种可以互相揶揄的地步——或许太子是君，他是臣，太子是可以揶揄他的，只不过从来没有而已。

李泌：彼时境遇阅历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

李泌看了一眼烟火气里忙碌的袅娜身影，唇边生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声音里充斥着温暖。

李亨：是啊，当年你负气离开东宫，对我言你此生向道，绝不回头……现如今，却要成家了。

李亨：我当年决意做成一番事业，今日却还在右相手下苦苦挣扎求存。

太子温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和悲苦，喝了一口酒，却发现这酒里带着一股清甜，心头阴云散了不少。

李亨：这是什么酒？入喉竟然是甜香。

李泌：山上采的果子制成的酒。

李亨：看来山野生活确实有趣。

李泌：原先是很苦的，苦得尝不出其他味道，现在甜了。

李亨看着他又饮了一杯果子酒，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生活还是说人。

太子走失，这件事足以让圣人震怒了，于是大队大队的人马从围场向外辐射状寻找着，却不知太子殿下此夜睡得比从前都要安逸。

一直以来严于律己的太子殿下竟睡到了第二天的卯初才起床，又在卯正才被初十一路护送着下了山。

太子的背影有些跛，明月目送着他，忽然右眼皮一阵狂跳，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来。

明月：长源……

李泌：怎么了？

明月：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李泌：……好。

作者有话说：

亿万君：（生气）让你不安慰我这个亲妈，我要变后妈了！

李泌：不怕。

亿万君：（猥琐）嘿嘿嘿嘿，生离死别你怕不怕？

明月：不怕！

亿万君：好、好刚……（向主角势力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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