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因着激动,第二日恰好在寅初二刻醒来,洗漱一番在寅正早课钟声敲响之前到了清心室,只不过与她想的孤男寡女二人世界不同,清心室内李泌与清尘真人领着观里几个年轻道人和七八个小道在诵《道德经》,道人和小道皆是摇头晃脑,李泌也沉浸书中,无人看向明月,明月默默地坐下来,清尘真人便给了她一本《道德经》。
说实话,一群青色道袍的道人中间夹着个皂色襦裙的明月,场景有些怪异,这场景中的人却并未在意,兀自做事。
一场早课结束后个人稍微放个风,清尘真人便开始授讲经义,今日却是从头开始讲,并非为了刚来上课的明月,而因为《道德经》经义有些较为艰深的地方,需要反复温习得知新意,恰好今天是从头开始讲起。
这时李泌就要走了,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明月眼巴巴看着他走的,其实是巴望他能带上自己,只可惜他没有。
李泌:明月,好好听学。
他只走过来对她道,随后就拍拍她的头离开了清心室。
明月前世似乎早就脱离了这样的生活,因此听着清尘真人那毫无起伏的和蔼声音就犯困,不得不承认清尘真人要是在她的那个时代,就是一个毫无新意照本宣科的差劲老师。
明月单手托着下巴,望着白胡子一把的清尘真人,不由地就将他转化成了年轻俊逸的李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她大梦一场醒来,观里早就放饭了,清心室空空,李泌无奈地看着她,脸色有点黑,清尘真人则抱着一把木拂尘站在后面,脸上的神情像是写着“就是我告的状”几个大字。
这也怨不得素来持重端方的清尘真人,实在是明月把他给气着了,还从来没有一个小道在他的课上敢连着睡上将近四个时辰的,偏他又不惯去说一个女眷,他吹胡子瞪眼,一下课就去找了李泌,李泌于是和他一起赶了过来。
李泌:为何?
明月:……什么?
李泌现在有点无奈,毕竟驯妖的过程漫长,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咬牙切齿。
明月却摸不着头脑,还未全醒的眼里带着李泌看不得的迷蒙——莫说迷蒙,李泌现在与她对视一眼都不敢,与她说话倒是非常自然。
李泌撇过头去不看她再问。
李泌:拂为说你昨日戌初便已睡下,今日却又为何在真人的课上瞌睡?
拂为就是那个总在明月门前扫地,昨天被明月吓到的小道,明月想了想拂为那张老实的脸,暗叹这观里怎么人人都喜欢告状,也没想到可能是李泌主动问了拂为,只碾着一侧好腿的脚尖不说话。
清尘心道睡三四个时辰,那已不是瞌睡,是沉睡了,只不过望着李泌略有些紧绷的下颌线他没出声。
明月:因为……因为……
李泌:因为什么?
明月本不想回答,只是在李泌颇为严厉的目光下无处遁形,不好意思地瞟了老道人一眼,还是诚实地把原因小声说出来。
明月:因为清尘真人讲课太无趣了……
清尘真人一听,胡子一抖眼一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扎了好大一把刀,指着明月“你你你”小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以“顽劣”二字总结了明月的这句话。
李泌:……
李泌被她气笑了,他此身入道三年,日日诵经苦修,早将有趣无趣抛之度外,一切只为自己苦苦寻求的道心,却没想过她一个日日惯会去上树下河的人突然面对一个老道是否“无趣”,似乎还是他的错了。
就算清尘真人也许确实有那么些无趣,他也不会将它点破,于是板起脸,声音也低下去。
李泌:该罚!
明月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的脸色,听到他下一句话又高兴起来。
李泌:便罚你将《道德经》抄五遍,下午到书房里领罚,我亲自监督。
不管怎么说,明月还是得到了与李泌相处的机会,下午她抱着那本可爱的经书屁颠屁颠到了李泌的书房,被李泌安排坐在书案对面的一张小几后面抄书也还是高兴,抄书抄得很丑,手上都沾了墨也还是高兴,因为这是独处,因为她一抬起眼就可以看到李泌。
二月春寒仍未褪,书房里四角都燃了炉火,正中则熏着李泌惯用的香,明月不知那是什么香,闻起来带着沁人心脾的苦,又不像是药纯粹浓郁的苦味,这香苦味之后还有回甘,甘则是微微有些凛冽的薄荷甘。
炉火将这香气烘得弥散,明月抄书抄得手酸,索性停下来歇一歇,想起李泌身上似乎一直有这种香气,只不过淡淡的,于是顺便把香气往自己身上拢一拢。
李泌:凝神。
李泌没抬头,只用余光瞟到明月动作,淡声提醒她一句。
明月不想抄书,想开小差,既然由他先开了口,她正好顺势和他聊天。
明月:公子,再过三天就是二月十五,下山采买你与我们一道去吗?
观里确实有这个规矩,初一十五休沐采买,不用上课。
李泌:看来你已与初十约好了,我便不同去了。
明月:去嘛公子,你每日忙碌想必也很累了,要劳逸结合嘛。
明月在另一张纸上画画,神思一散,说话也就有些肆意,李泌也没有在意。
李泌:又打什么鬼主意?
他反而抬头问她,眉毛不可察地微挑着。
明月:没有没有,日月可鉴!
明月听闻连忙抬头,做出一副起誓的样子,手一抖,墨点就掉到了画上。
李泌嘴角微弯,又低下头去。
李泌:若三日之内你将这五遍《道德经》抄好,我便与你们同去。
明月喜形于色,连忙再确认一遍。
明月:真的?
李泌:决不食言。
长安十二时辰之大唐明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