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无常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明月只想让李泌多跟自己相处相处,却没想到这相处代价如此之大,《道德经》是如此之长,抄得她手腕发酸,不过想想李泌承诺她时低头那有如霁月清风那一笑,她还是认命地努力抄了。
还好李泌看着她夜以继日赶工出的成果,尽管眉头抑制不住地跳了好几下,还是履行承诺和她一道下山玩了,于是这些努力就被明月当是成功前的小插曲了。
大荒山下十里外有个小镇,是观里采买之地,李泌的日常用度由初十打理,本人又不喜出门,并不常来镇上——毕竟他是个长安城长大的贵宦子弟,是看惯了繁华听尽了喧闹的人。
明月下山前刚从初十手里领了半吊钱的月份,现下看见什么都想买,像个蝴蝶似地在李泌和初十两人身后飞来飞去,李泌已经有些习以为常,初十却对此很头疼。
初十:公子,你何必跟着我们一起来呢?您本是不喜热闹的人……
李泌:制作墨线的徽墨用完了,来买一些。
初十:……
徽墨在各种墨中质量确实上乘,据说是用石脂以特殊炼制方法制成的——虽然如此,却并不难买,小镇上也有书肆售卖,再不济夜集也有卖,初十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公子要亲自来买,想不通的事索性不想,他就拿着采买单子去一些常去的店肆买东西了。
明月浑然不觉地跟着李泌逛小镇夜集,捏着装半吊钱的袖袋不知道买些什么,又什么都想买,仅为此有些苦恼而已。
小镇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夜集,卖的东西比白天多些,而且常有些卖杂物的货郎挑着扁担沿街叫卖,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在货郎那里看看稀奇古怪的物件,明月还没看见那些物件,先被人群吸引了去,努力地挤到人群前面,也不管李泌是否在后面。
李泌看见她那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在扁担旁的一家书肆驻足等着,顺便看看书。
小镇书肆店东爱惜灯油,因此肆里并没有长安的书肆明亮,对于李泌来说甚至有些昏暗,幸而他目力好,还能够看清楚书上字句。
一页书还未看完,李泌忽然被人撞了个满怀,他倒是没事,撞他之人连连说着“抱歉”,手里的竹简书册掉了一地,正摸索着去捡。
这人年纪三十上下有些发福,目力很差,书册离他那么近他都捡不起,李泌蹲下身帮他一起收拢书册,忽然看见其中一本名为《西市署报册(开元)》的牛皮封书,眼神一凛。
李泌:先生竟身处庙堂,如此应是贫道道声“抱歉”的。
“哎哎,某不过是八品小吏,不值一提。”那人说话也有些费力,收拢好书册,眯起眼看李泌,却看不清,只觉得他应当年少且俊逸,“哎哎,倒是羡慕你这位小郎君,求仙问道,不理俗尘……哎哎,要不是某还有理想未实现,也想出了长安,游历四方……”
李泌:贫道虽身在山中,心却在俗世,也许有幸能与先生相交。
徐宾:哎哎,是某有幸能与郎君这样气度不凡之人相交……哎哎,某名唤徐宾,字友德,户部书令史——就是一个八品小吏,现在正丁忧……
李泌:贫道俗名李泌,字长源。
徐宾:哎哎,你就是那个说棋的神童?友德今日有幸得见,结为小友……
两人互相行过礼,便是认识了,李泌将人请出书肆,摆手。
李泌:不过虚名而已。
李泌:徐大人丁忧在家便如白身,若是寻常好书就罢了,西市署的报册万不可再沾手了。私持报册,可是有违唐律的。
徐宾听到他这话一惊,望了望周围,才低声回答他。
徐宾:哎哎,友德从开蒙时便痴迷大案牍术,愿将一生投入大案牍术中,护佑百姓,进入官场只为践行心中理想。大案牍术求繁求准,我总不能因为三年丁忧而荒废了,哎哎……
李泌:大案牍术?
李泌正待问得更多,忽听得脆生生的一声“公子”,是明月自货郎扁担那里回来了。
两人于是无法再谈,徐宾极有眼色,对李泌行了个平礼。
哎哎,友德家就住在这条街右拐角的第一间瓦房里,随时迎候小友,今天先告辞了。
李泌:再会。
待李泌说完,他笑了笑,抱着一堆书册离开了。
明月:公子,那是谁?
明月看着徐宾的背影问。
李泌:他抱着书册不察撞到了我,见他有趣,与他聊了几句罢了。
明月:噢噢……
明月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把藏在背后的东西献宝似地拿出来。
明月:公子,看!
明月拿出来的是一柄玉拂尘,虽是全新的,却并不如何好,甚至玉柄里还有些天然的棕色斑块,胜在整体造型十分简约古拙,甚至有些仙气。
李泌:无事献殷勤?
李泌睨了明月一眼,接过玉拂尘在手上把玩,明月就笑了,笑得有些谄媚。
明月:公子,你收了我的贿赂,我以后犯错了的话,能不能别叫我抄《道德经》?
李泌:当然……不行。
李泌本想放水,看着明月那期待的眼神,转了个意思回答她。
明月:那公子还是把拂尘还我,毕竟明月花了三百文钱,现在还可以还给那货郎……
李泌唇角微弯,并不理会明月,走在前面。
二月十五,天气终于和暖一些,夜里也没有那么冷了,月色皎皎,夜集上灯火阑珊,少女追着少年的步伐,忽而觉得景色实在很好,好得令人忍不住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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