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就这么静静地倚在李泌怀里,昏迷时连呼吸都那样纤弱,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投出两片阴影,本来是一幅多么旖旎的画面——如果李泌此时心里没有默诵《道德经》的话。
开始明月靠在他肩头时,他委实不适,一度想推开她,可见她面色潮红十分难受的形容,只得微微错开,使明月的呼气不至于喷在他颈间,勉力安慰着自己晚课还没有做,到了做晚课的时候了,在心里诵起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道德经》,渐渐便真的平复下来,不适感也消失了。
李泌诵完,长舒一口气。
明月的嘴唇干得皲裂,直嘟囔着要水,李泌刚解决完一个难题,便又要解决另一个。
水只剩半壶,怎么撑也不够解决两个人最长两日的困境,一下灌给明月喝又止不了烧渴,只能用一点点水隔一段时间给她润润。
这便是第二个难题了,李泌不喜同人接触,但要给她润渴,就要……碰她的唇。
李泌生平第一次,要到咬牙纠结的地步。
最终不敌难受的明月,李泌用修长的手指蘸了些水,反复地润着她的唇,心里仍默诵《道德经》,耳尖的红却没被心里的诵经声抑制住,一直挂在上面,少年自己看不见。
解决完这个难题,很快再度迎来了下一个。
天色估摸着已有丑正,逐渐亮起来,李泌无意间看到了明月腿上那粘着沙砾松土,鲜血淋漓的伤口,饶是他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第三个难题,她腿上的伤口要清洗,水却比刚才更少了;伤口清洗完要包扎,意味着李泌要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合用的布条。
明月来不及等他思索,她身体本就营养不良而虚弱,再烧可能会因为脏污的伤口化脓而死去,现下已经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李泌此时眉头皱得前所未有地紧,手上却不犹豫,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一下子撕开明月腿上的亵裤,将水小心翼翼倒在伤口上冲洗。
明月因为疼痛而本能地微微痉挛着。
冲洗完伤口,李泌笨拙地替她包扎好。
此时还没到松一口气的时候,他迎来了最终的难题,明月开始发冷了。
李泌:……
一夜未眠,李泌很是疲惫,一向在玉冠里束得好好的头发都有些散乱,在心里做着第三遍晚课,将明月拥入怀中。
小姑娘似乎没有重量一般,蜷在他的怀里像被抛弃在雨夜里的新生小狗一样瑟瑟发抖,鸣声微弱,只有一点点力气发出“冷”的单音节了。
李泌将她拥得更紧,以期给她一点温暖。
纵然环境再脏,终抵不过困意,李泌手上没有放开明月,逐渐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他迷糊感叹,果然明月是妖,恐怕生来就是为了克他自以为不催的道心的,他回去后一定得好生教养她才行。
午正时分日头高照,李泌忽而听到一声“公子”,从梦里醒转,明月已经醒了,挣不开他手臂,只得趴在他怀里脸色十分苍白地对着他。
明月还有些发晕,对上李泌那双也有些茫然的眸子,话还没说脸先红了,想起却起不来,只能对李泌一笑。
李泌恢复清明,十分自然地用手探探她的额头,确认烧退即刻就松开她,在心里做早课。
明月:让公子担心了。
李泌:无事。
李泌清咳一声,别过头去,两人无话。
不一会儿,坑洞上方出现一道逆光的瘦削人影——是初十终于寻到两人了。
李泌觉得这一夜比他预想的两天还要漫长,但他不能让明月看出来,于是让初十先把明月吊上去,自己则在明月之后故作从容地从坑里出去。
初十为了寻他们,着急忙慌连续不停走了一夜,一双硬底布靴鞋面生生破了个洞,衣服被树枝刮破,眼里也生出了血丝,比李泌还要狼狈几分。
明月则是三人中最狼狈的一个,披头散发,身上破破烂烂还挂了彩,又像个乞儿,偏偏腿上受了伤刚生了一场病走还走不动,只能要人来背。
初十便要背明月,李泌看见初十那双靴子眸光闪了闪,伸手拦住他。
李泌:我来吧。
反正他已经习惯她出给他的难题了。
说完他就矮下身,亲自背起明月,踩着曲折山路一步步地往山上的归虚观走。
此刻归虚观在三人眼里是多么的亲切啊,李泌与初十对视一眼,竟在彼此眼中瞧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宽慰之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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