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过后的初春夜因为回寒格外冷,李府阖府一片漆黑,只有凤停阁里还上着灯,油灯受风吹,明明灭灭在窗格纸映出少年劲瘦的身形,像一株墨竹随风摇动一般清离好看。
檀棋心里有数,站在门外一句低声的“公子”,门便打开了,是晚上拿了明月的侍卫帮她开的门,一向如此。
李泌:何事?
屋内银丝炭火盆燃得旺盛,李泌正用墨线在有两张书案般大小的特制油纸上勾勒一些林林总总的方形,水墨在油纸上不甚明晰,他对于檀棋的到来并不太在意,眼皮都没掀一下,问得也是漫不经心,声音也被烘得暖融融的。
檀棋:今日您带回来的那孩子,额间竟长了月牙状的胎记,还是胭脂红色。那孩子若无胎记,原也不怎么入眼,但有那胎记,竟像是谁于她额间描了花钿,一下子动人起来了……
檀棋原也只当作一个新奇发现讲给李泌听,谁知李泌突然回过神,问她的语气让她也不由得紧绷起来。
李泌:什么胎记?
檀棋:就是明月那孩子,本来脏兮兮的没看出来,谁知她额间竟有一个胭脂红的左向月牙胎记,甚为动人。
李泌听罢,将墨线小心缠好地放在月白八棱瓷盘里,于书案后的云纹红木椅上坐下了,坐得并不笔直,甚至有些慵懒,眉间川字纹却更深了,半晌一言不发,看得檀棋有些莫名。
李泌:母亲怀我时曾到紫林庵小住,一日踏青游玩遇到了自称袁天罡的道士。
檀棋:袁天罡?那是给武后掐算的道人,至少也是百年前的了,怎么会还在世?
檀棋惊疑出声,又看到李泌摇摇头,她于是安静下来。
李泌:不知,这段渊源还是祖母讲与时年五岁的我听的,诸多细节我具已回想不起,唯有一点记得特别清楚。
李泌:我此生与道家有莫大的缘分,只是需得注意结了月华作内丹而化成人形的狐妖,此妖身有月牙印记,遇之或则所求皆成长命百岁,或则毁道心,破道缘,有身死之祸。
檀棋:那孩子竟如此危险……
李泌:只是祖母病着,我不能向她求证,更不能放任祸端就此根植于李府……
李泌檀棋双双沉吟,不过前者几乎是立刻盘算清了明月与李府之间的干系而略微苦恼,后者则是因为没想到被疑似狐妖的孩子差点迷了心智而微赧。
李泌:明日我要带那孩子回观中。
李泌声音不大,但坚定犹彰。
檀棋:为何?直接给那孩子一些银钱,赶出去不就好了?
李泌:檀棋,世上有些事是再如何想也无法逃离的宿命,那孩子于我是缘是劫尚不可知,我不能一味避祸。
李泌:将她带到观中,一则为了看管她,二则为了教导她,三则为了磨她的妖心,长她的道心,毕竟世间缘法,皆在道中。
檀棋:那济世之道,也在道中吗?
李泌弯了嘴角带起眼尾一点下垂的弧度,“呵”地一声说是笑,莫如说是一声叹。
李泌:道法玄妙,我尚未能参透万一,也许那孩子是一个楔子也未可知。
檀棋自知向来劝不动看似温和实则锋芒内敛的公子,福了一福。
檀棋:是,奴这就去准备回观中的一应物事。
李泌长居道观,并不在意吃穿用度,往来都没什么冗物,因此檀棋说准备,其实只是给明月置办物事。
李泌知她意思,挥手让她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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