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明月煎茶后,李泌就不再要明月候于书房之中了,他在观内琐碎日常之事则有初十打理,并不假手他人,于是明月的生活倏然得空,只得在归虚观周围玩耍,或是上树或是摸鱼,不走得太远的话就没人管她。
可惜无论是拼了命爬到树上掏了现煎的鸟蛋,还是忍着春寒下到河里摸来就烤的鱼,李泌通通不吃——莫说吃,连尝一口也不曾,让明月懊丧极了。
但明月是谁?她是漂泊三年也不曾停下的乞儿,天灾也不曾击垮她,何况只是李泌小小的拒绝?上元佳节那日他也是拒绝了她,最后还是带她回了府。
由是她今日寅正时分便背着竹箩筐出了道观,思索着李泌该喜欢何种食物,一走便走得太远,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身处烟瘴密林之中,迷失了方向。
密林高可蔽日,林中昏暗幽然,雾气腾缠,明月感到一丝森冷,抚了抚自己的小臂,往来时的方向走。
逐渐走至有水声潺潺,明月抬首望去,一条小溪穿林而过,直至远方幽处。
明月搁下竹筐,到小溪旁饮水,却发现一朵疑似平菇长在溪旁满是落叶的湿土里,摘下仔细洗完辨认,果然就是平菇,大喜,将它放到筐里,又在溪旁仔细寻觅起来。
最后叫她发现许多,都进了她的小竹筐,她哼着歌按原路回去,却一时不察掉到离小溪不远的一个深坑里,摔得后脑都肿起老高一块,身上擦破好几处,洗净的平菇和筐里原本的东西也四散滚落。
坑里土质松软,空间狭窄,蔓草丛生,触手湿润,似乎还有虫子在明月身上爬来爬去,明月终于有些害怕了。
幸而她思绪混沌,害怕只是一时,先蹲下身捡起以防这样的万一带的火折子,在自己划破的皂青襦裙上擦擦干净,打开吹亮,勉强有了一点暖意。
然而坑底空气稀薄,火折子不能久燃,明月只在自己稍暖一点后便将它盖起来。
明月几次试图自己爬上去,都失败了。
她筐里还有两块面饼,一壶水,可以撑几天,如果李泌可以救她的话。
事实上,大荒山远比明月所熟悉的范围要大得多,归虚观又不是朝廷登记造册过的所在,没有修建官道之权,李泌和观中众人来去都只走一条堪堪通行双辕辎车的曲径,否则,大荒山之大,连长居于此的李泌,用一月也未必上得了山,想要寻人更是难上加难。
明月不知此中详细,心中也同样煎熬。
李泌身在观中绘图,忽闻明月走失,自是要寻人的,只是初十将他拦住了。
初十:公子,大荒山密林遍布,恐怕明月她不一定能回得来……
李泌闻言,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瞪得初十都感到有些害怕了,毕竟李泌虽冷,也有手腕,却从来不是什么狠厉之人。
李泌:木牌你可有取回?
初十:昨晚刚刚取回的。
初十摸不着头脑,将腰间梨木圆牌取出递给李泌,李泌却不接,反问初十。
李泌:上面刻了什么?
初十:……李府,明月?
李泌:正是。
李泌接过木牌放进袖袋,又问初十。
李泌:你的或是檀棋的木牌,和她的有所不同吗?
初十:……并无。
李泌:那好,倘使今日檀棋走失,你初十救是不救,寻是不寻?
初十:若檀棋姐姐有事,初十自然不眠不休,救之寻之。
李泌:我也一样。
李泌再次看了初十一眼,拿起蓖麻油淋过的火把,长柜里的烟弹,将脚上的软底鞋换做轻便的布靴,沉声下令。
李泌:真人午睡,不必惊动他,你与我分头去寻,寻到便给你发烟弹,你即刻来与我们会合。
初十不再疑惑,拱手唱喏。
明月与初十他们同持李府奴牌,因此并无不同,初十原也只当明月无足轻重,现下不得不紧张起来。
李泌与初十,一前山一后山,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没入了重重林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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