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联帅,不好了,江永轮爆炸了!
徐远急匆匆跑到指挥中心向徐伯钧汇报这个坏消息。徐伯钧无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他有些踉跄不稳,差点栽倒在地,徐远连忙扶住了他。江永轮装载了1700名新兵,有民夫六百。中舱装了大批军火:有枪弹5500余箱,炮弹800箱,快枪3600支。头舱、二舱及后舱装有6000石军米及大批军衣。舱面有多门迫击炮、几架重机关枪。小舱还有大洋三十万,棉被、棉衣共8000套、面粉500包。十月某日,该轮突然起火,引发一连串大爆炸,船上之物付之一炬;死难者数百人,仅有700人逃了出来。大船被火龙吞噬,船舱腾起滚滚黑烟。火烧红了半边天,江水一片红澄澄。
徐伯钧闻听噩耗,深受打击,骄傲的头颅耷拉了下去,良久吐出三个字:
徐伯钧:谁干的?
徐远摇摇头,徐伯钧无奈地叹道:
徐伯钧:天不佑我!
徐远:联帅,联帅,您要振作起来,胜负不是一锤定音的。
徐远递过香茶,徐伯钧也没心思喝,他将杯子放下。
徐伯钧:一会招商局会有电文来,要我赔偿损失。你让杨武德师长善后吧。
徐远嗯了一声。杨武德先让招商局垫付一些抚恤费,遇难家属和遇救者所获赔偿甚少,这些人深为不满,但没什么法子,只得含怨离乡。徐军遭此损失斗志全无,徐伯钧也心灰意冷,他靠在椅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烟。
杨武德:现今局面如何处置?
徐伯钧:先和革命军谈谈吧,君恺(杨武德字),你先去探探黄恺申的口风。
黄恺申在江西奉新接见了杨,双方进行了约定:1.徐部立即撤退,双方停战。2.浙江政治军事完全听革命军决定。3.徐氏境内开释所有被拘党员,并由国民d 在联军境内自由公开进行国民会议工作。4.互相提携,一致对外。
徐伯钧看了约定电文,他内心极为矛盾,他不愿屈居人下,不愿北人受制于南人,更不愿自己向北洋兄弟挥刀。徐伯钧的好友金文湘与军师蒋百里苦口婆心劝他,为他分析利弊,希望他与黄恺申妥协,参加北伐,如此革命胜利,他也是元老功臣。徐伯钧默默地听着,他内心却焦灼个不停:
徐伯钧:俺该怎么办,之后的路何去何从?是受制于人还是背水一战,万一成功,自己便能做吴王孙权。效力他人的生活早就过够了,俺已年近半百,难道还要为黄恺申这个晚辈疲于奔命,自己打下的江山,就白白地拱手相让?俺心里憋屈啊。
他开口道:
徐伯钧:你们讲得有道理,俺也这样想过,不过俺觉得黄恺申诡谲多变,同他讲和,万一着了他的道,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军是北方人,而赤军皆是南人,讲和后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必为南人所算。
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徐伯钧:事到如今,我们不如与裴勋妥协,与奉方联合,他毕竟也是北洋一脉,一定会同情俺的处境。
金文湘第一个反对:
金文湘:联帅,这样站不住脚啊,四年前你起兵反奉,得到东南人民及乡绅的支持,可你现在联奉,与左祖昌、裴勋妥协,你会失去民心的!
蒋百里也道:
蒋百里:联帅,你当年反奉,得到五省人民支持,现在你联奉,你让东南百姓怎么看你!
徐伯钧长长太息。
徐伯钧:俺管不了这么多了。
众人听到此语,皆想着各自的出路。徐伯钧此刻倒有些“失道寡助”的味道了。徐伯钧开始命人通缉江浙独立自主的进步人士,段绿卿的丈夫乔一民被逮捕了。段绿卿给徐燕打电话,徐燕此时正躺床上养胎呢。她怀胎五月了,胎坐得不是很稳,下体时不时流血。这些日子她很紧张,一是她担心给绿卿报信大帅终会察觉,一颗花生米是免不了的。二她担忧前线徐伯钧的安全,他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虽然她对徐伯钧意见很大,但多年的相处,说没感情那是哄鬼。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她挪了挪稍显笨重的身体,拿起听筒,段绿卿稍显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段绿卿:燕子,一民被徐伯钧的人抓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我万分感谢!
徐燕吞吞吐吐回道:
徐燕:侬晓得大帅是啥人,吾也,吾也木得办法撒(我也没办法啊),吾想想,侬勿要心焦。
段绿卿:燕子,谢谢你,我有一句忠告,你离开徐伯钧吧,没必要为一个封建军阀陪葬。
徐燕:侬勿要港了,吾晓得做啥。(你不要讲了,我知道怎么做)
挂断电话,徐燕脑海一直萦绕着段绿卿的劝告,她是向往女性独立,想要一份职业养活自己,想要大帅平等地看待自己,可她不想忘恩负义,也不想与大帅一刀两断,她现在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她希望大帅能够投诚革命军,这样就没人说他是军阀,是列强的走狗了,他们一家便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她主意拿定,托徐城给联帅拍封电报,大意劝他投诚革命军,共襄北伐,释放革命党及进步人士。其实她根本不懂革命,也只听段绿卿说过两嘴。她只希望没有战争,一家子平稳度日,不用过那颠沛流离的生活,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受够了。
徐伯钧放下徐燕的电报,琥珀眼珠瞪得老圆,他哼了几声,当着徐远的面骂道:
徐伯钧:徐燕这个小贱人居然劝我投降赤贼,她是南方人,现在倒为自己打算了,没良心的臭妮子,我看她早与革命党勾结一处啦!不,或许她就是革命党,真是狼心狗肺的小贱货,看俺回去怎么收拾她。
徐远用手掌抚着徐伯钧的胸口,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徐远:联帅,您息怒,小姨太这人我了解,当年是我带她进督军府的。她十分胆小,又顺从听话,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当革命党。何况您就是她的天、她的避风港,她与您对着干,对她有什么好处?您和她都有孩子啦,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她不为您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
徐伯钧捋着淡玉扳指,吐了一口气:
徐伯钧:也许你说得对哩,当年也是俺大意,让她去念什么女子学校,认识了一些不法分子,跟着她们瞎胡闹,搞什么集会、运动,这个没脑子的傻妮子,老被别人当枪使。
徐远:联帅,那个叫沈佳妮的工人代表对小姨太有恩,小姨太在东洋纱厂做工时,是沈将午饭分一半给她,小姨太被拿莫温欺负时也是她为小姨太出头,哎,其实小姨太也蛮惨的。
徐伯钧哦了一声。
徐伯钧:俺曾让上海巡捕房抓了那个女工代表,后来她么样了?
徐远:被人保释出去了。
徐伯钧若有所思,他道:
徐伯钧:徐燕给俺发电报,肯定又想救谁,哼,俺既然和革命军撕破脸,那些革命党断然不能放,她想得太美了。泽广,你给徐燕发电报,让她安心养胎即可,不要多管闲事。
徐远:好的。
同日徐伯钧致电左祖昌表示决心合作“讨赤”,电曰:
徐伯钧:同心救国岂佥壬所能间惑。今后国家责任,愿与左帅诸贤共负之。
左祖昌看到电报,复电徐:
左祖昌:信义昭如日月,同心誓若山河!
二人达成了协议。徐燕看到回电,她知道大帅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她救不了段绿卿丈夫,她心中有愧,又怕大帅回来整治自己,胎坐得更加不稳。徐燕下身流了不少血,浸透了裤子,光洁看到后吓坏了,一时间没了主意,哭哭啼啼跑下楼找哥哥,哀求道:
徐光洁(幼时):大哥,你找医生来看看姆妈,看看妈妈,妈妈裤子上都是血,她会不会死?
徐光耀带着徐城上楼看徐燕,徐城道:
徐城:阿姐,侬勿有事,勿要吓吾。
徐燕额上冷汗淋漓,她怕弟弟担心,摇了摇头。徐光耀看着徐城吩咐道:
徐光耀:快去打电话给乔治医生。
徐城拨了几圈号,大声喊道:
徐城:给吾接乔治先生……
徐燕脸色苍白,她一双杏目望向光耀,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焦急地说道:
徐燕:光耀,侬救救绿卿爱人乔一民。吾求侬额,吾勿有法子嘞!
徐光耀:燕姨,你不要激动,乔治医生马上就来。我会救乔先生的,你放心。
徐燕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英国医生乔治来到联帅府,看了看徐燕的情况,说道:
乔治:胎儿保不住了,得引产。
徐燕泪水和汗珠混到了一处,说不明白她是疼痛还是悲伤。乔治给徐燕打了针,徐燕肚子愈加疼痛,她死命地抓着床单,受不住痛喊了半天,终于产下一个死胎,是个全乎的男孩。徐燕看到死去的男胎,她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光洁永永远远记住弟弟死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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