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政权落入田坤与王子玉二人手中,天下英杰多有不平之色。此时,王子玉为了政权合法性,准备请倪洪江出山,以恢复法统为名,号召天下。恢复国会,捧出总统,其实都是田、王耍的一个阴谋。因为南方的孙先生早在广州成立了临时政府,再加上西南各省也不服北京政府,田、王想掌大权确实困难。田、王只得拉出前总统倪洪江维持一段时间,待他们把准备工作做好了,南方形势稳定了,再掌大权也不迟。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除了南方不稳定,北方还有个余石明大总统,田王将他视为肉中刺,因为他俩要立倪洪江为大总统,就必须把余赶走。王子玉思之再三,决定让徐伯钧做个发起人,带头倡导一下“恢复法统,请倪就位”的事。
徐伯钧此刻正在校场指导徐远枪法呢。
徐伯钧(青年):泽广,你还是差了一环,可要瞄准点,我给你打一枪。
少年徐远点点头,他满眼望着这个令他崇拜的人。徐伯钧接过枪,瞄准圆心,叩动扳机,只听“砰”地一声,靶心便被子弹打穿了。徐远全程关注着徐伯钧的动作,葡萄眼里不停冒着小星星。
徐伯钧摸着他的头:
徐伯钧(青年):小子,学着些。
徐远给徐伯钧敬了个军礼。
徐远(少年):属下不会辜负司令厚爱!
徐伯钧满意地笑了。徐远来到湖北,徐伯钧除了教他军事,还将为人处世的道理传给了他,又想他要成人,将“泽广”二字作为他的字号。这时王子玉的亲信前来找他,让他到武昌去见王玉帅。王子玉在巡阅使署接待了徐伯钧,把国家大局对他详细说了一遍。
王子玉:霆远,你现在是封疆大吏,你得关心国家大事。现在,俺想让你出面,办一件极有影响的国事。
徐伯钧(青年):俺!?一个地方军人,能办么大事?
王子玉:不能小看自己!你是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在鄂西也算是称王称霸了。眼皮子不要太浅,不要盯着那一亩三分地,要看全国,看全世界!
徐伯钧(青年):俺……俺能办么呢?
徐伯钧不明所以。
王子玉将他在北京那些事抖搂一番。
王子玉:这件事,得有个发起人。俺想啦,如此大功若是让别人抢了去,岂不太可惜,所以想到了你。你出个面,发个通电,带个头,号召一个。之后的事,俺会继续安排。
徐伯钧(青年):俺有那么大影响和号召力么?
徐伯钧缺乏自信,他觉得如此大事,实在不是自己担当得起的。
徐伯钧(青年):天底下能有几人知道我徐伯钧呢?
王子玉:正是因为天底下知道你的人太少,俺才给你机会,让你出出面。一出面,天底下的人岂不全知道了!
王子玉:霆远,你不用担心,有老帅和俺在你身后,还怕别人不响应?此事一办,便“天下无人不识君”了!
徐伯钧心里热乎。
徐伯钧(青年):是啊,人得捧着才能往高处走。捧的人越大,影响越大!现在是老帅、玉帅的天下,我得为他们效效力,也趁机升升身价。
他对王子玉道:
徐伯钧(青年):好,我领个头。这电文……
王子玉:事情我都说明了,电文怎么写,你会的。写好了,俺过下目就可,老乡小弟,俺对你可放心哩。
徐伯钧闷在一个屋里,猛吸几口烟,挖空了心思,写出一封电稿。王子玉看了看,稍微润了润色。
王子玉:可以了,发岀去吧。
不日,徐伯钧便以“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名义向全国发出如下通电:
徐伯钧(青年):巩固民国,宜先统一。若以法律为厉阶,当以恢复法统为捷径。应亟请倪沅陵(倪洪江的字)为大总统,召集旧国会,速制宪典,并选副座,非常政府,原由护法而兴,法统既复,异帜可消,倘有扰乱之徒,应在共弃之列。
徐伯钧满以为他的通电发出之后,全国各地会热烈响应,拥护他的电报雪片飞来,他便真的在国中出名了。谁知道,这个通电除了王子玉在手中浏览一下,竟是石沉大海,连一朵小小的浪花也不曾激起。
王子玉觉得奇怪。
王子玉:徐伯钧的电报说得很恳切,为什么没有反响呢?
王子玉:这也不奇怪,我们自己尚无统一意见,怎能让别人说什么呢?
他轻轻地叹了声气,准备另想他法。
徐伯钧很着急,一封通电,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似乎“量”出了自己的分量。他有点心灰意冷了。
徐伯钧(青年):毕竟是小人物,谁会听得进无名小卒的意见?
他想着回宜昌算了。徐远看他沮丧的样子,为他披上了军大衣。可是,王子玉却又急匆匆拉住了他。非要他“继续努力”不可。徐伯钧也觉得丢了面子,索性一条道走到底,再分别给孙先生、余石明发通电,劝他们在南北各自退位。
徐伯钧(青年):南北两个总统自动退了,倪洪江复位自然成为国人关注焦点,谁还会有异议!
于是,徐伯钧的勘电又发了出去。
徐伯钧(青年):自法统破裂,政局分崩。南则集合旧国会议员,选举孙大总统,组成广东政府,以资号召;北则改选新国会议员,选举余大总统,依据北京政府,以为抵制。谁为合法?谁为违法?天下后世,自有公论。惟长此南北背驰,各走极端,连年内争,视同敌国,贰墙煮豆,祸乱相寻,民生凋敝,国本动摇,颠覆危亡,迫在眉睫。推原祸始,何莫非解散国会,破坏法律,阶之厉也。伯钧删日通电,主张恢复法统,促进统一,救亡图存,别无长策。近得各方复电,多教赞同。人之爱国,同此心理,既得正轨,进行无阻。统一之期,殆将不远。惟念法律神圣,不容假借,事实障碍,应早化除。广东孙大总统,原于护法,法统已复,功成身退,有何留连?北京余大总统,新会选出,旧会召集,新会无凭,连带问题,同时失效。所望两先生体天之德,视民如伤,敞屣尊荣,及时引退,中国幸甚!
徐伯钧这个电报,广东的孙先生淡淡地一笑,便扔到废纸篓了,余石明也是这个心情。
余石明:一个无名小人物,竟岀此狂言,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可是,余却没有把电报扔下,而是对着电报伤神了一会。这事也巧,就是徐伯钧“勘电”到北京时,江苏督军戚烨玄也有一封电报到北京,这封电报除了把“兵连祸结、靡有已时”的罪责归于“统一无 期,国是未定”之外,带有强硬的口气劝余石明“为民为国,敝屣尊荣”,当该“慷慨宣言,功成身退”。戚是王子玉一脉中有实力、有影响的人物, 这个通电使余石明坐卧不安起来。
余石明:难道这便是田老三、王兰瑾的意见?
周三省知道余是个尚未过足总统瘾的人,有心恋栈,便为他出了个“缓兵之计”,让他以徐伯钧的电报为借口,发通电征求各督军的意见,借着电报往返,拖延时间,力争坐够年限,“光荣”退役。哪知这一着失策了,在王子玉的操纵下,各省督军劝退余石明电报,也是雪片飞来。
余眼睁睁地看着大势去了,无可奈何地叹息。
余石明:当初,我何曾愿意负这个责任,都是你们(指田坤、王子玉)劝驾,我才勉强上台;今天,逼我下台,又是你们。这何苦来?
多想也没啥用,下台已迫于无奈,于是,发了一个通电:
余石明:本大总统现患重病,宣告辞职!
余石明下台了,北京政府的位置为倪洪江腾出来了,徐伯钧为此事立了大功,自己从此名声大震!
王子玉一反昔日“和平统一”的常态,渐渐暴露出穷兵黩武的狐狸尾巴。首先被惹恼的,是西南军阀,他们又打起了“联省自治”的旗号,反对王子玉的武力统一。徐伯钧屯兵长江,有着平叛的责任。于是,他在长江上游发表演说:
徐伯钧(青年):法统已复,再提'联省自治’者,便是奸谋诡术,有意破坏统一,必予痛击!
徐伯钧演说次日,便被王子玉任命为“援川军总司令”,他立即率领部队,入川讨伐“叛军”。就在西南“联省自治”的时候,赵其祥、裴勋和孙先生结成了反北京三角大同盟,根据地设在了福建,成立了“福建省军政制置府”,筹措与王子玉决战事宜。王子玉慌了,东南“三角同盟”毕竟比西南“联省自治”可怕,他得把精力调转过来,关注福建。王准备推举徐伯钧赴闵,田坤只笑不点头,此事便暂时搁置下来。入川讨伐叛乱的徐伯钧,进川之后方知“联省自治”只是一种舆论,既无联合,也无军事行动,仗打不起来了,他便回军长江。
就在这时,一个消息传到宜昌。
消息:王玉帅建议徐伯钧督闽,只待老帅点头了。
徐伯钧心里一惊——他知道自己跟田坤关系不密。在田面前,他算不得红人。徐伯钧心里不停踌躇着。
徐伯钧(中年):我得想想办法,在老帅面前奉献、奉献。
在直系大家族中,田坤是个视财如命的人,想在他面前挣点“好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徐伯钧不得不做好“投资”的准备。
徐伯钧这几年虽然官运亨通,连连高升,手里有兵权却没有地盘,做梦都想寻找机会,称霸一方。现在,机会来了,他不能放过。
徐伯钧(中年):俺要狠狠地投入一番,争取据有福建,也扬眉吐气做个督军!
钱,徐伯钧往日并不十分关注,抓钱的机会也不多;克扣军饷,他不想做。他在日本士官学校学习的时候,教官和教科书上都特别强调军官要爱护士兵,他不能从部下身上扒皮肥己。他曾是黄占春的心腹,处处服帖他,唯独不赞成黄克扣军饷。所以到现在,徐伯钧除了假公济私在天津买了一套住房之外,手中并没有多少积蓄。要去给田坤送礼,徐伯钧感到有点难。徐伯钧没有玩过大钱,他不知道用什么路子才稳当。玩钱他还有点怕——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也实在不容易,万一在钱上栽倒了,不值得。可是,眼睁睁一个肥缺,没有钱就是到不了手,心里不甘呀!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得弄钱”。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
徐伯钧(中年):现在已是月中,本月军队的薪饷将要到手,何不先挪用一下。一师人马月薪大洋也有二十万,拿过来以后再说。
不过他还是不忍心。
徐远:司令,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要决心早下,若有什么风险,徐远愿意替你担着!
徐伯钧看了眼徐远,他下定了决心,他便让徐远将管军饷的军需官找来,他扯了一个谎,说有备战需要,需把薪饷款子拿来买军械。于是,他便带上大洋票二十万进了北京田坤的家。见了面,问候了一声,然后把银票放在田坤面前。
徐伯钧(中年):老帅。
徐伯钧笑嘻嘻地开了口。
徐伯钧(中年):伯钧久有孝敬您老之心,只是手中贫寒。这几年,节衣缩食,把烟酒戒了,总算积累少许,就算表表对您老的孝心,礼是轻了些,无论如何请您老笑纳。
田坤侧着眼角一瞧,大洋二十万,他心动了。
田坤:这个徐伯钧,出手就是二十万,够难为他的!
田坤:霆远,这不好呀!咱们是什么关系?生死与共!是的,我当下手头是紧了些。可是,再紧也紧不到你们身上!我终日做梦也梦着要为你们这些奋斗在前线上的人多谋点利益。谋不到,我心里不安哪!
徐伯钧(中年):您老这片心,上上下下无所不知。
徐伯钧顺着竿儿爬了。
徐伯钧(中年):这么大个摊子,哪一点不得您老操心!我的队伍,连当兵的都知道,他们说:“咱是田老帅的亲儿子,没有田老帅,哪有咱们的今天。要拿咱们的命为老帅保江山!”
田坤:难得你们有这片心,回去对他们说,我会用父亲的心肠对待他们的。
徐伯钧觉得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便起身告辞。
徐伯钧(中年):老帅,前方事多,我回去了。以后再来看望您老。
田坤:好,好,回去吧。改天有空了,我也去看看你们。
徐伯钧(中年):老帅日理万机,不必到我们那里去了。有事招呼一声,我过来就是了。
徐伯钧边说边缓步往外退。田坤也起身往外送。走了两步,仿佛想起了什么。
田坤:霆远,你留一步。
徐伯钧(中年):老帅…
田坤:人老了,忘事。想着一件事,要跟你说的,见了面却忘了。
徐伯钧(中年):请老帅指教。
徐伯钧谦虚说道。
田坤:不是什么指教。是让你换换地方。这几年,你总是东奔西走,没有一个稳妥的地方,怪辛苦的。福建督理军务的位子空下来了,你去吧。本来我还想同你商量商量,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是,我是了解你的,你是个最能服从命令的人,我便自己作主定下来了。你呢,也别再说什么了,回去安排一下,不日正式任命发下,你就可以去福建了。
他就地踱了几步。
田坤:长江、鄂西,让你治理得平平稳稳,你可以放心地走了。到福建,继续努力,把那里的事办好。
徐伯钧没想到钱会那么灵验,他觉得田坤至少要打个转转。谁知“钱到成功”,他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田坤:别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恋着长江,恋着鄂西。不必了,王兰瑾会安排好的。回湖北之后先去见见兰瑾,问问他还有没有事。
徐伯钧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北京。
徐伯钧离开北京的第四天,北京政府正式发布命令,任命徐伯钧“督理福建军务”,并且附带交代一下任务:对于“福建省建国军政制置府”相机进剿。徐接到任命之后,马不停蹄率领他的第二师和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部的部分主力,浩浩荡荡开往福建省,当然徐远作为心腹也来了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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