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一个词的分量有多重?”
年龄尚不过九岁的小女孩在母亲膝下玩耍着,扭头瞧见了姑母的大红色绣花小鞋,迷茫着抬起头想要知道答案。
妇人瞧她这么问,眼角带着一丝笑,从一个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对于这八岁小儿有些大的红冠子冲她招手:“来,娘给你带上这个。”
“大概就如同这般。”
小女孩第一次见这么雍容华贵的东西,趴在母亲的双膝上期待着,但当它落到自己的脑袋上时,只觉无比沉重,似是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边摇了摇头想把物件甩下去,一边带着哭腔地冲母亲撒起娇来:“娘,疼。”
“疼也要坚持下去,”妇人目光霎时便犀利起来,她用手支撑着红冠,定定地看着女儿,“这就是你以后要承受的重量,甚至比这还苦一千倍、一万倍。”
当年的沈熄颜并不知道,那是自己姑母曾嫁给当朝皇帝新婚时所带的凤冠,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将姑母的东西那样珍视。
她只知道,自己快要嫁人了。
那一年阳春三月,太子景明城入主东宫,皇后沈氏命其兄长——右相沈翰泽嫡长女沈熄颜入宫为太子正妃,帝心甚慰,于册封日同天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入宫就是太子妃,以后当上了皇后,就能与如今你的姑母一样啦,这是沈家莫大的荣耀啊。”
这些话不知是沈家长辈们对沈熄颜的第几次夸赞了,她也的确明白,她生来就是与姑母一样,是当皇后的命。
所以沈家从小把她往这个位子上推,把她往母仪天下这个词靠……甚至自己的母亲,在不满九岁之时,就给自己套上了凤冠。
毕竟,沈家的女儿们,向来如此。
“颜儿以后可嫁不得寻常人家,可是得入宫为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哟。”
这是妾室们同母亲聊起她时总会提到的一句话,沈熄颜当时年幼,不明白这些献媚的讨好,也只是麻木地听进去。
“娘,皇室会不会只有一个皇帝和一个皇后?”她乖巧地侍奉在左右,等那些妾室们走了,悄悄地附在母亲耳边问着。
只是当年侍候在身边的丫头们在堂子外听戏打趣的故事,好像是叫“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世间真有爱情如这般,那多好。
但是她不太明白,无论是宫中还是寻常人家,总是有一个丈夫与多个妾室的。
只记得那晚沈熄颜在昏暗的只有烛光点缀的祠堂中跪了很久,母亲动怒了,她说:“哪有帝王家后宫中只有一个女人的,你以后切莫动了这种善妒的心思!”
善妒?她没有这样的意思,母亲是误会了……但似乎又不是误会,而是别的什么。
沈熄颜从小遵规守矩,不敢有一步的逾越,只凭着一些丫鬟们听戏的剧本子想与母亲讨论,就这般怪罪于自己,又是何必。
只是在那晚回房路途中,双腿腿依稀间还有些酸痛与恍惚,在明月照耀之下,想来也醒悟了不少。
她停步,静静地吹着拂过整个沈家一草一木的晚风,站在在这偌大的亭子走廊里抬头看着残月。
目光微微放远,是假山下的鱼塘,塘子里倒映着月亮,鱼儿在水里嬉戏着,似乎月亮下一秒就会在水中被涟漪震得碎裂开来。
“母亲,沈家的女儿,也许永远求不得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着实可笑。不就因为她们身后有更重的包袱么?”
“您嫁给父亲,虽是右相沈府正妻之位,却也慕羡姑母沈氏的皇后之位吧,”沈熄颜逐渐忆起那凤冠在头上的沉重,那感觉渐渐扼住头皮,“所以就因为我姓沈,所以您就想让我完成您未能完成的夙愿。”
“荒唐。”
待她稍稍长成了一些,性格却不如从前那般依偎在母亲的双膝,而是径自在花园里拿着柳枝在鱼塘里戏弄鱼儿。
沈熄颜总是看着那池塘和假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呆在那里,只有塘中鱼儿只是一遍一遍地换着,她不明白。
不明白也只能在那片刻之间享受自己的天地,已感足矣,不敢多求。
但不知从何开始,假山开始消失,鱼儿和水的故事慢慢破碎,拿着柳条枝的女孩,入了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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