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再期是在十五那一夜接到了师傅派给他的新任务,暗中保护叶小年一路前往河西村,像往常一样,非是紧急时刻不能轻易现身。
这本就是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了的事,他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不带感情色彩的接过任务并完成任务。
只是那天晚上叶小年带给他的起伏太多太多,他也会被人关心是否妥善治疗,也会被人在站不住脚的时候用力搀扶着,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了。
只是师傅布置任务的到来还是让他意识到地位的尊卑。
叶小年永远是他心中最高地位的郡主,而他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
但这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免受伤害就足够了。
叶小年出发的时候他也尾随其后,车队行进速度不是很快,因此他把叶小年与邢一遥并肩骑马的模样看了个遍。
因为缺少右臂,导致他骑马的时候会找不到平衡,马儿跑起来就容易把他摔下来,所以除了任务格外紧急时他会冒着危险骑马外其余时间几乎不骑马,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因为他也可以苦练轻功达到和骑马一样的速度,可是现在他看到他们两个并肩骑马的背影,突然就觉得莫名的委屈。
原本他也有机会和叶小年一起骑马的。
可他只有一只手,他是如此的不堪又不配。
没顾得及把这丝异样的想法继续深思,眼前的叶小年就已受到了刺杀,由于暗卫隐藏需要与队伍相隔一定的距离,等他赶到的时候堪堪挡下了那一剑。哪怕是中了毒他也不觉得多疼,他庆幸自己能成功救下叶小年,否则就是他死一万次也不足够。
钟再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客房里,他正躺在床上,肩部的伤口应该是已包扎过,虽还有些疼痛但都在他忍受范围内。
他环视四周,见房间里只有衣柜与桌凳这样简单的陈设,只有他一人,并不见叶小年的踪影。
他有些担心叶小年的安危,毕竟先前遭遇刺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床上起身,只是他的伤口过深,这样一动便扯到了,疼的他冷汗直流身体也不住的颤抖。
他颓然的瘫倒在床上。
正在这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钟再期听到吱呀声后多年来的警觉让他又立刻试着从床上坐起,只是又是一次失败,他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端着药碗进来的叶小年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钟再期面色苍白跌落到床上的样子。
她赶忙把碗放到桌子上,走到钟再期床边,急切的问道:“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伤的比较重,毒针上的毒幸好不是那么罕见,已经替你拔掉了,大夫嘱咐让你好生修养,切不可随意走动,免得扯到伤口又要崩开。”叶小年没有把话都说完,实际的情况比她此刻描述的还要波折万分。
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客栈的时候,躺在马车上的钟再期已经晕过去了,脸上全是冷汗,像是忍受了一路的疼痛,他们赶紧把钟再期扶到房间,又找来镇上最好的大夫,大夫把钟再期的衣服脱掉,由于邢一遥胳膊受伤了,别的侍卫也都有大小不一的伤,能凑近照顾钟再期的只剩下了叶小年。
大夫让叶小年坐在他身后扶住他的身体,好方便他上药治疗。
这虽不是叶小年第一次与钟再期这么亲密的接触,山洞那次她也曾如此与他贴近替他治疗,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原本心无波澜的她看到眼前男人赤裸上身的模样竟会觉得有点脸红。
眼前的男人除了肩膀上的伤口,背后也布满了被荆条抽打的伤痕,痕迹还很新,像是最近才有的,跟身上其他伤口一样,一看就没有被他上过药。
大夫给他诊脉的时候发现钟再期脾胃虚弱,又是一身伤,总之就是浑身上下都是伤,从里到外都不行,叶小年皱着眉看着大夫边上药边絮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期间钟再期因为包扎伤口,昏迷中的他疼的不住发抖,叶小年耐心的擦去他额前的汗珠,直到大夫全部处理完把钟再期扶下躺在床上时,叶小年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回到现实,钟再期已重新在床上躺好,只是他还是觉得让叶小年照顾自己显得不那么妥当,于是他开口道:“小姐,属下已无大碍,小姐为属下做的这些事属下无以为报。”
“先不说这些,”叶小年指了指桌子上的药碗,“大夫吩咐你醒了之后就把药喝了,我已经热过了,你趁热喝吧。”真实原因是叶小年已经来看过他多次了,不忍直接喊醒钟再期,又怕药不能在他醒来后就及时喝到所以每次来的时候都把药热一遍带来,如此反复直到此刻钟再期醒了过来。
“多谢小姐。”钟再期又想自己起身,叶小年怕他再像刚刚那样,赶紧俯身帮他起身。
叶小年的头发滑到钟再期脸庞上。
像在傲龙山庄那样,叶小年又细心的在他身后放了个靠垫。
做完这些,她才把药碗端到钟再期面前说道:“你自己恐怕动作不方便吧,不如我……”
还没等她说完,钟再期便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丝毫看不出来他这是在喝药。
叶小年楞楞的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把药碗接过来放到桌子上,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献宝似的在钟再期面前打开,边开边说:“你猜这是什么,这是我今天在这镇上发现的一家特别好吃的蜜饯,这药肯定特别苦,你吃个蜜饯会甜一些。”说着捏出一块蜜饯放到钟再期面前,像是在等他开口吃下。
钟再期哪里敢直接吃,他恭敬的回答:“小姐,既然这是小姐觉得好吃的东西,就应该留着小姐自己享用,属下吃过药已经不觉得苦了,多谢小姐关心。”
明明就是挑不出毛病的话,可叶小年就是听的哪里不舒服,她从小在家里和年寒江面前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喜欢直接送到他们嘴边让他们一起品尝,她不依不饶着:“你就直接吃一下嘛,真的很好吃的。”说着把蜜饯就要直接往钟再期嘴里塞。
钟再期脸一偏,叶小年的手失去了目标,手中的蜜饯没抓的住,掉在了床上。
钟再期不安的看着叶小年,可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却只是坐在那儿不说话。
“小姐,属下……”钟再期打破了这番沉默。
“钟再期,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叶小年突然问。
“小姐贵为郡主,属下只是一名侍卫,地位差距太大,小姐不嫌弃,肯将属下视为朋友,属下却很是惶恐。”钟再期说的都是他想的。
“我以为,我们两也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哪怕不是那种最亲密的朋友但至少也能是那种互相能说的上话的人。”叶小年声音中带着她没有察觉的委屈,“我看到你来救我的时候我其实特别开心,因为我总觉得你是那种无论何时,只要我有危险你都能在的人,所以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就是我想要真心结交的朋友,我从小就被我娘教育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虽习得一身好武艺可我也想有个朋友可以依赖,就像你这样的朋友一样。可是你呢,你从一开始在山洞的时候你就把我当做是郡主,对我的态度永远是这么客气又疏远,哪怕是现在,明明那天晚上我回去找过你的,可是你人呢,现在出现了,我给你吃个蜜饯你都像我给你喂毒药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呢,总之钟再期,你真的,真的很过分。”说完这句话叶小年起身推门而出。
良久,钟再期喃喃自语:“朋友……”他从来都不敢真的和她做朋友,他怎么配,他不过是个卑贱的暗卫,若不是还可以为她挡剑他甚至永远只能待在暗处连她的正脸都不配看到。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钟再期近似麻木的拾起刚刚掉在床上的蜜饯,塞到嘴里。
是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口味,甜的有些发腻,腻的他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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