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已至赵爵的寿辰。而在操办的期间,如慕容君笙暗想的那般,赵显果然一次也没有找过他。对于他的心思,慕容早已了然,便也乐得自在。而自那一日在湖心亭与吕祺澈有过一番交谈后,他与她也再未单独相处过。
虽说参与襄阳王寿宴的人并不算很多,不过是些平日里交好的一些朋友,但加起来数目倒也不少。而这次的庆贺寿辰的并未安排在正厅中,反而选在了后庭的院落中。比起正式的宴会倒是少了些庄严却也因此而多了不少随性自在的感觉。
庭宴还尚未开席,但美食浓烈的香味伴着醇厚的酒香早已开始四处散逸了。
缘是王爷寿宴,受到邀约的宾客们出于礼节或是结交的目的,大多到得早。此时,人群中的慕容君笙并不醒目,全身上下都没有过多的或是耀目的装饰,依旧是着了往日常穿的一袭淡青色长衫,绾起的发髻间不过是插了根再普通不过的青玉发簪。他并未与宾客有太多的交流,遇到寒暄者亦不过只是点头一笑,而后独自立在院落的清净处。
忽而,耳畔传来了些许喧嚣之声。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赵显与吕祺澈出现,众人纷纷笑着上前去客套奉承,有众星捧月之势。
只见人群中间的赵显头上插着根银簪,穿一身缃色(注:浅黄色)蜀锦长袍,袖口处和袍底都纹绣着一些细致而精巧的银丝,锦袍和银丝随着人的举止动若流华。而吕祺澈亦是着了一袭正妆,一改这些日子在府中所见的清简妆容——一头鸦色青丝被绾作了螺髻,发间插着玉色的步摇,随着莲步缓移而轻轻晃动;她内着月白色抹胸,外披一道淡荷色挽纱,烟水色的曳地长裙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清幽。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慕容君笙感到自己仿佛是又回到了与她孔瑟合鸣的那个清晨。
“小王爷、郡主。”思绪飘忽间,慕容君笙的人已随着自己的脚被带到了二人面前,便面上含笑地向二人致礼道。
“慕容公子。”
吕祺含笑冲他而望,而赵显虽也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甚为清素的衣着上略略一凝,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蹙眉。
“今日乃王爷的寿宴,王爷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慕容君笙似是看出了他所想,略靠近一步,微微一笑,道:“在下本就身份低微,而且向来自在惯了。”
众人闲谈片刻,一袭锦衣华服的赵爵缓步而来,因为只是家宴,衣着服饰并不算奢华,却还是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气。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齐站起,向他恭谨致礼。
“今日是本王的生辰,来此一聚的都是自己人。今日,我们只图在此一聚,大家就都不必拘礼了。”赵爵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众人坐下。
待赵爵在上首落座后,宾客们也各自落座。
“父王。”
“义父。”
赵显与吕祺澈二人同时上前,分立一左一右地屈身恭祝道:“祝您福寿与天齐。”
“好、好。”闻言,赵爵的脸上满是笑意,眼中也难得流露出几分慈爱,向来冷肃的面庞似乎都因此而柔和了不少。
接着,慕容君笙亦趋步上前,正装后,朝他端然一礼。
赵爵笑着将他向周围的宾客介绍引荐道:“各位,这位是慕容公子入我王府时间虽然还不长,但和显儿一样,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众宾客闻言,更深知慕容君笙在王府和赵爵心中的地位,于是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中便有了变化,多了不少尊重,甚至起了攀附之意。
庭宴开始后,大家你斟我饮,一时间席上觥筹交错,正所谓是宾主尽欢。
过了些时候,赵爵扫了眼全场,忽然冲赵显道:“这有酒无曲终是无趣,可曾作了安排?”
“本就无需准备。父王难道忘了,咱们这里本来就有通晓音律之人啊。”赵显朝父亲一笑,而后看向不远处的吕祺澈。
“说的也是啊。”赵爵闻言也是一笑,转头向吕祺澈道:“澈儿,琴棋书画你皆有所长。不知为父今日可有耳福?”
“既然义父和显兄都这么说了,那澈儿又岂有不尊之礼呢?”吕祺澈闻言便盈盈一笑,起身离座,慢步来到庭院中央处,夜色衬托中的长裙随之拖出了一地的迷离柔婉,却偏又透着清逸。
“来人,取琴。”赵爵显然兴致颇高,伸手拍掌唤下人取过琴来。
只见柔荑轻置于琴上,皓腕缓移,玉指弹拨之间已有妙音流泻,初始之时如节奏较慢,如水般缓缓渗透到每个人心中,悠然的意境悄然营造,濯去了晚宴上的几分喧嚣,也滤去了几分燥意。众人静静聆听,有的微微闭目,似是陶醉其间。
不知何时起,曲调却变了。由初时的和缓圆润转作了急切激烈,白皙的手指似是腾跃于琴上,扫弦扫出了穿金裂石的磅礴之势。换做平常人,连续弹奏如此强音,换做别人,或许会有些难以为继,但吕祺澈因为身怀内力,因此神色平常。再看其他人,满座的宾客由起初的陶醉转为惊讶,彼此对视,又瞥了眼襄阳王,略低下头去;赵显很是诧异地望向吕祺澈,轩眉一蹙;慕容君笙凝眸于她,而后微微埋首,因不解其意而若有所思,眼角不经意地瞥到赵爵——虽然面色如常,甚至依旧带着笑意,然而伴着急促的曲音,似有一缕森寒的光芒自眼中闪过,只是由于大家都凝神于弹琴的人,而未曾注意到。
“砰”的一声脆响,琴声戛然而止——曲未尽,而弦已断。
半晌,众人呆愣住了,而弹琴之人竟也是一脸怔忪,许久终于回过神来,面上满是未竟的惆怅。
襄阳王寿辰,而其义女弹奏的竟然是《十面埋伏》,究其寓意,是偶然的巧合还是……?
这样的曲子本已让他这样身份、地位和性格的人在心中有了疑虑;而偏却还是在襄阳王的寿宴之上,曲没弹完,而琴弦竟然崩断,大为不吉。
赵爵的面色终于微变,宾客更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纷纷停止了推杯换盏,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而郡主的气势不让须眉啊。王爷有如此一双儿女,何愁大事不成。”突然,沉默中一个清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倒是打破了那令人尴尬的静寂。
“是啊、是啊,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啊。”接着,宾客们纷纷附和道。
“是啊,本王的这个女儿不输男子。哈哈哈。”闻言,赵爵亦是长声而笑,看向慕容君笙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欣赏和赞许之意。
而赵显的目光中则是又添了些许的不善。
“素闻咱们王府的贵宾慕容公子乃高师之徒,不仅善思谋,而且也擅风雅。不如就借此良辰,也来一展风采吧。不知咱们在座的是否有此眼缘。”赵显笑着说道。
“慕容公子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府中的半个客人,显儿你......”赵爵作势皱眉劝阻道。
“无妨。既然小王爷有此雅兴,在下干不奉陪?”慕容君笙看了眼赵爵,笑着摆摆手,起身来到中间,并淡淡道:“方才大家听曲似乎还未尽兴,那么不如由在下来为全各位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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