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宓在心里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踏足黑市的拍卖会。
如果不是,就让她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拍卖会的高楼在黑市相当惹眼,秦宓一眼就看到了它。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周围摆摊的小贩通通销声匿迹,移动小摊只剩下光秃秃的车轱辘,掉在地方的旗帜不光落满了灰,上面还凝结着深褐色的不明液体。
秦宓抓紧自己横挎着的背包带子,觉得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确实没想到,鬼市居然萧条成这样,按理说,就算是争夺海市主的位置,也不会影响到鬼市的正常运营才对。但看样子……
整座鬼市今夜点亮灯笼的地方只有拍卖会那座高楼,所以她才能一眼就看见。
走得近了,她看见门口居然还站着两排黑衣人。而且看他们脸上的铜面具和身上的服饰,正是之前黑市主手下固有的装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走向了两排黑衣人之间的那条通道。
“请帖。”
走到拍卖会的门前,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向她伸出了手。
什么请帖?秦宓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请帖?”秦宓咬牙切齿,“你们可没有发放请帖。”
“没有请帖,不能进。”黑衣人的声线毫无起伏。
“什么?!”
秦宓的声音拔高八个度,手慢慢放在了自己随身的挎包里。
“是这个吧。”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二人之间,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那张被箭矢射穿,掺杂着金箔的黑色纸张。宽大的赤色衣袖覆盖了他的手腕,玄色的暗纹十分繁复,能隐约看出是缠绕的枝叶。
秦宓觉得这花纹有些眼熟。
“请帖,不……”
顺着手伸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秦宓看到了熟悉的人。
“赤莲阁阁主……”秦宓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
江离的脸上戴着面具,听了秦宓的话后,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狸猫面具,然后亲手给秦宓戴上。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你也收到了这张‘请帖’吧,秦堂主。”
秦宓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戴面具,但听到对方附耳说的后半句话,便一时忘记了拒绝。
唇角没忍住弯起,秦宓伸进挎包的手拿了出来,手中拿着的是和江离同样的掺杂着金箔的黑色纸张。
黑衣人立刻让开了:“两位贵宾,请进。”
江离率先走了进去,秦宓紧随其后。
拍卖会的一楼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椅子的数量少了很多,只有几个太师椅在高台下摆了一圈。
“看来今天被邀请的不止我们两个,”江离开口道,“看椅子的数量,至少还有两个人会来。”
此时没有其他人在场,秦宓终于有机会问出来:“阁主,你怎么也会被邀请?”
江离转过身,脸上的狐狸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灯光从头顶落下来:“因为这封信上写着,今晚新任黑市主会揭露赤莲阁一个重大的秘密。”
新任黑市主?秘密?
面具之下,秦宓微微蹙眉。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江离问,“和你有仇的前任黑市主据说已经被杀了,你难道和新任黑市主也有仇?”
秦宓:“新任黑市主是?”
虽然对方是以问题回答问题,但江离还是回答了:“很神秘,以赤莲阁的实力,都没能挖掘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秦宓:“这样啊。”
江离问:“那你呢?”
“我……”秦宓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给江离,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少主,啊不,现在应该叫做门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跟着前任楼主也辉煌过,不过恕我直言,你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跟着你,血煞门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这个叛徒!”
原来前任黑市主是血煞门的门主啊。
秦宓听说过这个江湖门派,只会打打杀杀,基本上就是以各种暴力手段打压、收编那些稍微有一点名气的小帮派。血煞门崇尚力量,所以修炼的武功也是如此。
但看那个少主……秦宓瞥了一眼被黑衣人拦住的矮一个头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新人黑市主的命令,没有请帖,不准进!”
“这就是你说的请帖吧,放我进去!”少年喊道。
他手中拿着的那张纸,分外眼熟。
黑衣人面面相觑,然后侧身让开。
少年“哼”了一声,走了进来。
“听说血煞门的少主才十五岁,看这少年的个头,应该没错了。”江离也轻轻摇着头,“这个新任黑市主叫来前任黑市主的儿子,是想干什么呢?”
秦宓眯眼笑了:“斩草除根吧,毕竟这很符合黑市的作风。”
今夜赴约的三人都没有带任何随从,秦宓想,既然被要求单独前来,这明显就是有来无回。
“啧,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啊。”明明是羊入虎口,少年也依旧嚣张得不可一世,“你们都是谁,也是和这个新任的黑市主有仇?”
“本阁主就不用介绍了,鄙姓江,这位是山水庄的药堂堂主,你可以称她为秦堂主。”江离没有介绍自己,而是介绍起身边的秦宓。
“秦?听起来像是老爹一直想搞死的那个婆娘的姓。”
秦宓心想:可不是嘛,就在你面前站着呢。还好她行走江湖,知道在黑市不能随意暴露真实身份,所以血煞门门主只知道自己一直想弄死的人姓秦,并且擅长使毒而已。
少年的脸上戴着灰狼面具,他看了江离和秦宓一眼,眼神警惕又凶悍,与他的并不符合,接着简短道:“血煞门,新任门主,扶危。”
扶危……秦宓摸了摸下巴,这名字有点意思。
她看向江离,而对方再次看向入口的门廊。
“第四个人也来了。”
随着扶危的话音落下,那道又长又黑的门廊又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身高七尺,头发花白,脸上戴着山羊的面具,衣料看起来华贵又低调。
“是个老头啊,”扶危歪着头,眯着眼问山羊面具,“你又是谁?”
山羊面具没有理他,而是微微抬起头:“老夫已经到了,尔等还不现身?”
老者声如洪钟,声音在刹那间传遍了整座高楼。
看来这一位内力应该不错。
周围依旧安静,但是秦宓却觉得周围的气息与刚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这座楼里,不仅有他们四位,还有其他埋伏在暗中的人。
二十人,不止,至少有三十人,至于外面,只会更多。
秦宓漫不经心走到第二个位置坐下:“要不我们先坐下来,这个新任黑市主神秘得很,不先坐下来,对方可能会不敢出来。”
“哼”了一声,少年在秦宓的右手边坐下,而几乎与此同时,江离在她的左手边坐下。而那位不肯透露身份的山羊老者,不知是真的听进去了秦宓的话,还是由于其他原因,也踱步走到了最后一个位置前坐下。
就在这一瞬间,二楼的灯在刹那间点亮。
四人抬头看去,脸上霎时间变得精彩纷呈。
之前的二楼是一间间的包房,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一楼的高台。现在,包房的窗户全部打开,每个窗口,都有一位拉弓搭弦的弓箭手,箭矢寒光闪烁,直指一楼。
“还以为会先礼后兵,结果一上来就要打架吗?”江离朗声问道。
“不,这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不要轻易妄动。”
这座楼是对称设计,四人身后的门廊是入口,同时也对应着对面的另一个门廊。四人循声望去,从一楼的对面走出了一个人,头戴斗笠,脸上蒙着黑布。
秦宓眯起了眼睛。
“神神秘秘,装模作样。”秦宓边说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东西我带来了,但如果我没见到我的外甥女,你休想拿走其中任何一样。”
斗笠男笑了笑。
秦宓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根据对方发出的那声“哼”,应该确实是笑了。
“秦堂主,别心急,我们应该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斗笠男说着,解开了头上的的斗笠。
这人怎么就解开斗笠了?秦宓刚这么想,就看见对方接着解开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那应该是张年轻的脸,皮肤光滑,剑眉星目,俊逸非常,既有书卷气,也有一股少年侠气。
但接着,男子的脸上却浮现了一抹与他非常不相匹配的笑容。
透着危险气息的邪笑。
“今晚的拍卖会非常特殊,在此之前,在下愿意开诚布公告知各位一件事情。”男子继续说,“我的名字你们一定很陌生,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们,钟离逸轩,这就是我的名字。”
霎时,江离就觉得自己身边的秦宓握紧了太师椅的扶手,毕竟那么尖锐的指甲摩擦声是不会听错的。
“你认识这个人?”江离问。
“他不会是你在外的私生子吧?”秦宓右手边扶危的问话相当缺乏教养。
“以我的年纪,就算有儿子,也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小子。”秦宓相当不爽地回嘴。
扶危撇了撇嘴,然后跳过秦宓问江离:“你知道这个是谁吗?”
江离淡定地回答:“钟离……关于这个姓氏,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书香世家钟离,据我所知,钟离逸轩应该是家主的长子,并且在四年前还是五年前的科考上一举成为当时的状元。”
讲完这句话后,江离却沉默了。
扶危继续问:“还有呢,不会这就没了吧,你们赤莲阁的情报不是号称是黑市最厉害的吗?别那么吝啬嘛……”
江离看着高台上的青年人,难得有些不确定地继续说:“但是对方已经死了,在他成为状元的同一年,盗匪袭击钟离家宅,大火烧了几乎一夜。第二天,官府从里面拖出十三具焦尸,其中一具符合钟离逸轩当时的身高和年龄……”
在扶危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中,江离盯着台上的青年人讲完最后一句。
“所以,他不可能是钟离逸轩。”
话音未落,自称是钟离逸轩的青年人向江离的方向走了两步,那双眼睛也盯着对方:“很感谢赤莲阁阁主对我前半生的介绍,但诚如你们所见……”
钟离逸轩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视线扫过台下的四人。
“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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