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李谒借着出宫采买的名义在聚远楼包了一间包厢。花意到时菜刚好上齐,她卸了刀递给花彦,然后坐到席上。
李谒穿一身白袍,拿一把竹扇,站起来朝她行礼。花意摆摆手,说:“不用这么客气,我是来蹭饭的。”
李谒笑笑,坐下为花意倒了一杯酒,笑着说:“祝愿总督此行一帆风顺,武运昌隆。”
花意笑笑,把酒一饮而尽,说:“好了,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吃菜吧。我一路兼程,不宜饮酒。”
李谒点点头,夹一块鱼放在花意碗里,说:“还和总督口味吗?”
花意吃一口鸡腿,说:“很不错,我不挑食。”
李谒夹一筷子菜,在那里吃的很斯文。花意突然笑道:“你比我更像贵族。”
李谒顿了一下,然后说:“总督比较豪爽。”
花意摇摇头说:“因为要在胡人刀下过活,那些不能保住我的脑袋。我学的都是上阵杀敌的一套,保家卫国才是我的志向。”花意说着上战场的种种,眼里总是溢满光芒。
李谒微笑着倾听,说:“总督很厉害。”
花意像讨夸的孩童,笑着说:“那是,我这次回来以后,你再请我吃一顿,就当接风了。”
李谒笑出来,扶着酒杯,说:“好啊。总督就是这么和兵部几位大人蹭饭的?”
花意讪笑,说:“我花十七没钱满朝皆知,连京都的乞丐都绕着我走。”
李谒微叹一声,说:“大人就是勒紧裤腰带,送去的钱也不够益州吃几天的。”
花意点头,说:“是啊,你算的都这么清楚,可陛下就是迟迟不下旨。初雪以后,你没见过益州的惨样。益州的陆长青是个英雄,就算饿到啃树皮,也不会动益州百姓一分一毫的地。”
花意说道这儿又喝了一杯酒,说:“陆家守在雪原,是雪原上的狼,益州人民把他们当做守护神。益州守备军治军甚严,我亲眼见过他们的少将趴在雪地里啃雪。陆长青说‘益州艰苦,百姓不曾离开这块冻土,就值得陆家军世代以命守护。’这是他们的信仰。”
花意看着李谒很认真的说:“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人趴在雪地里吃土。我和他们同样面对胡人的弯刀,京都任何人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我不能。陆家军的军粮一日未到,我心一日不安。”
李谒在她的眼神中看到坚韧的信念,在短暂沉默后,别开这炙热的眼神,说:“你总是这样坚毅,我生平只见过你这么一个。”
“你是说我不够女人嘛?”花意歪头问。
李谒笑起来,说:“不是,你这样很迷人。总督忧国忧民,是世间女子楷模,我很是仰慕总督。”
花意在李谒柔和含笑的眼神中觉得心跳如雷,不由的按住胸口,喃喃道:“这是战鼓响了?”
“没呢。”李谒温柔的说“眼下还是和平盛世。”
花意坐回去,夹了一筷子菜,说:“啊,我走神了。说到哪了?”
李谒为她倒一杯茶,说:“陆家军粮。”
花意不再看他,说:“对,这事我想了很久,可惜以我的身份没立场为陆家说句话,你现在在天子近旁,能提就提一下,我会告诉他们,是你帮了他们一把。”
李谒沉思一会儿,然后说:“陆家精忠报国,我也很敬佩他们。只是这事我来提也不合适,我没这个分量。”
花意应道:“也是,我想的不周到。”
李谒又夹了一块儿鱼肉放到花意碗中,说:“不过,有一个人一定能为总督分忧。”
“谁?”花意问。
李谒看着花意的眼睛淡淡的说:“海棠。”
花意看着李谒,良久才垂下目光说:“可靠吗?”
李谒没有回避她试探的眼神,说:“非常可靠。愿为总督分忧。”
在许久的沉思中,花彦敲门说:“主子。”
花意喊他进来。花彦伏到花意耳边,说:“福海让人把钱送去了,竹桃看着呢。”
李谒看着花意,只见她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花意点点头,说:“知道了。”
花彦拜了一下,退下去。
花意叹了口气,说:“之前还不知道我是个香馍馍,现在看来是了。”
李谒拿起竹扇,问:“此话何解?”
花意支起一条腿,说:“要不怎么能让你和福海公公这么争抢呢?看上总督我的兵权了?”花意隔着桌子拿起一只筷子,挑起李谒的下巴,说:“你这样的妙人,大可直接说,我包容度很高的。”
李谒没有回避,勾唇一笑,说:“我明明句句都是实话,把总督逼到二选一境地的不是我,我是在给总督一个选择。”
京都不给益州拨款,花意就是解散了御林军也贴补不起,何况她也不会这么做。益州很重要,她因此擅自把御林军一半军费贴了出去,但这不表示她就可以为了益州放弃御林军。花意在努力找一个平衡,所以穷到饭都吃不起。因为她既不想益州受难,也不希望手下的兄弟跟着自己吃苦。
“我大可以拿了他的五百万,贴补到益州。海棠也没那么重要。”花意喝一口茶,波澜不惊的说。
“够吗?”李谒展开扇子也是丝毫不急。
“总督不愿与禁军彻底撕破脸,是想维护眼下的平衡。”李谒说“可益州和御林军的兄弟却要因为总督迟迟的犹豫和居中受苦。”
李谒伏到花意耳边,轻声说:“总督,没人理解你的苦啊。我为总督提出一条新的路,可不是为了撕裂总督。我哪里舍得?”
花意看着他,笑出来,眼神危险低声说:“你的路就是你的一张嘴,哪里来的保障?”
李谒无辜的合上扇子,说:“总督,眼下看不见不代表以后没有。委曲求全是要吃大苦的,总督不怕,但也不想年年要账年年勒紧裤腰带吧?”
李谒笑着说:“与其这样,不如彻底站到我这一边。彻底惹毛禁军是很麻烦,但总督好好想一下,虽然麻烦但前途可见。”
花意沉默的看着李谒,想起春生的报告,“李谒是主动去衙门的。”
此人来此不简单。
李谒在这时突然提出让海棠作为花意给皇上传达意思的耳边人,为的就是让她彻底打破与禁军的平衡,彻底站到他这一边来。
花意一旦宫中也有了“自己人”,那就是在和曹陵公开分庭抗礼。到那时,曹陵算是权臣,那她花意就是第二个权臣。到时,李平就不会这么信任她,权臣相斗,迟早兔死狗烹。
可李谒这个点拿捏的刚好,花意真的很困难,就算这次杀了海棠,正如李谒所言,还是不够。那她就要继续贴补益州,以后的每一年都有可能遇到这样扯皮的时候,那她就是年年都要勒紧裤腰带。
作为将领,一次让手底下的兄弟陪她吃苦,还能算是同甘共苦,但是次次这样,日久天长,难免有失人心,难以服众。这是大忌,花意不能犯这样的错。
“看来,我的兵权是你的囊中之物啊。”花意眯着眼,放下筷子,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待走到门口,花意冷笑着说:“李谒,你好算计。等着海棠的人头吧,我冰镇着送给你。”
海棠才不是只套住李平的棋子,还是套她花意兵权的饵。
李谒就是在赌,用海棠这重要的棋子,赌花意一定会咬钩。此计不成一定会激怒花意,废掉海棠;可此计若成,那他就能立马拿到话语权。
花意是远比海棠更重要的一步棋,李谒愿意为此赌上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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