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永世九年,正月十七夜,凤君夜闯御书房,凌晨方出。
次日辰时,帝旨下,凤君言行无忌有违祖制,收册宝玺绶;静安宫人不能规劝凤君守制,皆驱逐出宫。另,即日起,封闭静安宫,凤君无召不得出。
自始至终,李天泽的神色都很温和。
在宫门落锁的一刹,落落透过门缝瞥见他淡漠的神色时,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一滴泪。
她突然很想问问陛下,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回想起今日,可会后悔?
春去秋来,岁月荏苒。
一年前,张真源于宁城重建边防之后,便挥军北上收复失地。这一年里,北靖死伤惨重,他们也伤了元气,遂退守祥城,休养生息。
昔日的繁华小城再不见车水马龙,虽是临近春节,街道上百姓也是极少,来来往往的辎重,生生给这座城平添了几分冷冽。
张真源换了常服出了府邸,大家却像是早早就知道了他要去往何处,远远地行礼避让。
半刻钟后,落日影里,陈泗旭冷着一张脸塞给了张真源一碗尚温的汤药。
在陈泗旭满是威胁的目光里,张真源讪讪笑着,有些心虚地将药一口饮尽:“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真的。”
陈泗旭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张真源:“……”
“你箭伤不重,毒却难解。”念及数月前不知何处而来的那支暗箭,陈泗旭心头仍有余悸。暗箭便也罢了,箭头还淬了剧毒,若非他那日恰好跟在他身边,怕是都等不及他过去救治便会毒发。“若是陌离在便好了,她定能看出此毒的出处,你便也不需日日喝这药了……”
“药还有么?”张真源冷不丁问。
“嗯?”陈泗旭诧异道。
张真源试图商量:“再给我一碗?这药吧,喝惯了还挺好喝的……”
陈泗旭风中凌乱:“……”
临安城。永安宫。
窝在榻上懒洋洋翻着话本子的敖子逸,眯着眼看丁程鑫拿着一只纸鸢过来,挑了挑眉:“哟,你可是好多年没做过这东西了。”
丁程鑫却只是将纸鸢给他,在看到骨架上那个小小的“叶”字时,敖子逸神情一怔:“这是叶子的?”
丁程鑫眼底有了些许波澜:“我曾许她一个纸鸢。”
竹节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有些冰凉,敖子逸忍住心头的酸涩,道:“她不会怪你的。”
一年前的今天,叶子阵亡于宁城。
丁程鑫却没有接话,静静道:“十六年前的一个冬天,外出游历时,我捡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救回来。我安慰她说‘老天爷不会放过那些坏人的’,她却说,没有,没有老天爷。”
房间里静默下来,敖子逸眼底却有一丝欣慰,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便自己取名叶子,说好听好记好养活。”
“刚开始那几个月,她不敢一个人,所以我看着她睡觉,教她识字练剑,还答应带她去放纸鸢。”
“我晓得她没有信仰,总怕她活不长。”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说不再怕了。”
“我那时并不信……可那个小丫头,已经能为我楚国守住一座城。”
敖子逸忽然插话道:“你一直当她是小孩子,其实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信仰,也长大了。”
丁程鑫一怔,沉默良久,只道了一句。
“原来,有了信仰,她也是活不长的。”
敖子逸看着他愈加瘦削的面容,突然怀念起那些年,他们几个在冰雪里一起玩闹的日子。
“你不会孤独终老的,总会有人相伴。”
丁程鑫终是笑了,虽然依然很累,但确实是笑。
“那是自然,小逸你早就应了我,要与我一生相伴的。”
长宁城。贺国公府。
外间小榻上,贺峻霖于案前细细朝着经卷,偶然抬头,瞅见严浩翔侧靠在门上,已不知站了多久,问道:“天色还早,你怎么就起来了?”
严浩翔将身上的批裘披到他身边,自己慢悠悠坐到他身旁:“醒来没看到你,喊你也没人理,就出来找找。”
“这还能怪我?”贺峻霖送了他一个白眼。
严浩翔失笑:“我可都听说了,府里的丫头们私下可议论着呢,岳母大人不喜欢我,还说你与那谁,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贺峻霖一时目瞪口呆:“丫头们闲聊的话你也信?你是不是傻?”
一旁磨墨的男人手顿住,侧头望向贺峻霖,却见他长发未挽,松松垂在身后,一身常服温和舒爽,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看上去便觉心头柔软:“如今贺儿连说几句好听的话都不肯么?”
“那你想听什么?”贺峻霖把笔搁下。
严浩翔微微凑近,轻声道:“比如,岳母大人喜不喜欢不重要,贺儿喜欢就好……”
贺峻霖以手抚额:“哪里用你教我这些,我本来就喜欢……”
话音未落,贺峻霖登时红了脸。
严浩翔却离得更近了下:“刚才没有听清,贺儿说的喜欢什么?”
静宁宫。
檀香冉冉,一室静谧。
“母亲,我想他了。”
郭太后握着菩提手串的手僵了僵,眉眼未变,只是道:“嘉祺,你可能分清,你爱的到底是陶桃还是天泽么?”
“他跟陶桃那么相似,”马嘉祺抬起头,看着端坐在榻上,面目安详的郭太后,静静的说。“起初我只是想好好对他,想把那些无法给陶桃的,一并给他。”
“是么?哀家瞧着,却不是这么回事。”郭太后轻声叹息。
“是啊,他不是陶桃。”马嘉祺的眼中一贯的云淡风轻,在此刻,缓缓地浓成了化不开的阴郁。
“我这几日,常常梦见他。”
“梦里面,我终是灭了南楚。他不吵也不闹,就是不理我,跟那天一样,什么都不说,就是站在那里,孤独的像是一只迷路的小鹿。”
“我对他说,天泽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他却仍是笑着,他笑着说,天泽哪里还有家?南楚没了,天泽没家了……”
“母亲,我这辈子,是没有资格得到任何名正言顺的爱的。”
“你曾说他一身傲骨、坚强脆弱如最精美的瓷器。”
他抬首,望向窗外,长宁城中,不知谁家点燃烟火,绽开了也漫天盛景。
“所以,即便是要打碎他,也只能经由我的手。”
————————————————
更新了~~~
祺泽泗源翔霖鑫逸TF家族
长安(TF)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