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者,当为天下计,为生民计。”严浩翔昂首,静静答道。
严将军眯起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抬首朝案前昂首而立的长子望去。
严浩翔在父亲的威压之下,丝毫不让:“这是您从小教导孩儿的道理,国难当前,孩儿恳求父亲,将虎符交还陛下。”
此话一出,严将军终是抬起了眼。自先帝去后,敢如此对他说话的,敢对他说这般话的,也只有自己的这个儿子。跟小时候一样的倔强,认准了便听不得劝,这孩子心性坚韧,一身傲骨,妥妥的将帅之才。
他猛地将桌上的杯盏摔到地上,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有兵权的又岂止我一人?如今他想打仗,与我还不还兵符有什么关系?”
严浩翔神情不变,硬生生地跪在碎片上,不多时,一身浅色衣服便染出斑驳血迹出来。他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突然开口:“刺杀丁程鑫的死士,出自我严氏一门。”
这话一出,严将军神情猛地一僵,很快,他却笑了。
“傻孩子,你以为马嘉祺是什么人?你为他鞠躬尽瘁,他可会让你全身而退?”
严将军声音微微有几分自嘲,却没了什么怒气。
“与其替他卖命,不如接了我位子,既可固我严氏家业,又有权柄在手,再者你怎知这清明盛世不可以由我严氏来创?”
严浩翔缓缓起身,衣服上的鲜血大片晕染,相处几分原先看不出的纹理:“父亲,靖楚终有一战,若有那一日,我会领兵去往边关……若我不能回来,求父亲退了我与贺儿的婚事。”
说完,走出了书房。
直到严浩翔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书房里都是一片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贺峻霖从屏风后走出来,朝严将军望去,兀的一怔。
严将军脸上,仍是惯常的威严,只是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
半晌,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既不能下定决心,便由我来助他一助吧。”
静安宫。
“主意敢打到橙河身上?也得看本公子答不答应。”
夜半飞雪,静寂的宫室内只有李天泽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响起。
马嘉祺怔住,抬眼朝他看去,却见他眼底的认真和笃定,轻轻叹了口气:“天泽……”
话音还未落,李天泽就摆摆手:“你不必劝我。也是我如今脾气小了几分,若是当年,我必请皇帝哥哥诛他三族!橙河千里万里的过来,难不成是为了嫁给什么人的?”
话里话外的不满溢于言表,马嘉祺心下了然,面上仍是温柔的笑:“好好好,我这就告诉他们莫再打橙河的主意,你也莫要再生气,好不好?”
半个时辰后,李天泽侧靠在榻上,拈了果子往嘴里仍,朝马嘉祺道:“今年的除夕宫宴,你可有什么要添置的?”
马嘉祺安安静静坐在他下首,正十分认真的给她剥果皮,听着这话,手上动作也没停:“你看着办便好。”
李天泽颔首:“我参照了去年的标准,菜品更换了七道,其余的变化倒不大……”
马嘉祺突然靠近:“那一年的除夕宫宴,天泽可是赢了本君的彩头的。”
眼瞅着这张脸离自己不到一尺,墨黑的眸子里温柔之外还多了几分魅惑。李天泽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得老大:“马嘉祺你……”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李天泽终是拼不过,攒了几分底气,正准备开口时,却见马嘉祺不明所以笑起来,把李天泽松散的长发拢了拢,笑道:“那把琴亏得是你赢走了,若是给了旁人,我怕是要心疼的。”
马嘉祺这话温温柔柔的,李天泽刚攒的一点底气顿时就没了,清了清嗓子,嘟囔道:“你晓得便好,难得是本君亲自下场赢了回来。这份恩情,以后可是要还的。”
马嘉祺笑着点头称是。
窗外飞雪依旧,夜空看上去干净而明澈。
他回过眼,李天泽正认真的在面前地碟子里扒拉零嘴,面上是静谧的笑,眸中是温暖的光。
如此,正好。
南楚,临安。
永安宫。
从窗口远远瞧见丁程鑫,敖子逸眸色淡淡:“今日回的比往日早一些,前朝无事么?”
“无事。”丁程鑫眉角上下都焕出几分身材,在门口处脱了外袍,“许是这帮老头子晓得我身子刚好,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一应事务处理的极好。”
丁程鑫受伤之事,敖子逸虽竭力压着,却因兹事体大而朝野尽知。眼下两国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是惊天祸事,纵是凤君执政,终归名不正言不顺,遂而下床不久,丁程鑫便执意回了朝堂。
“小逸在做什么?”丁程鑫喝着叶子呈上来的热茶,还不忘问上一句。
敖子逸神色依旧平静:“抄佛经。”
听着这般回答,丁程鑫差点呛到,他停在,看着雪白的纸上,那一个个字迹,心生讶异:“你不是不信神佛?怎么想起抄佛经了?”
“今日去给皇姐请安,她让我去劝劝雨柔姑姑。”敖子逸稍稍顿笔,静静说道。
今年入冬以来,雨柔姑姑身子便不太好。她坚持不肯休养,一日日的认真抄着佛经,谁劝她都只是很温柔的笑着,眼底的安稳淡然,令人心惊。
“她不会听的。”丁程鑫摇了摇头,缓缓道。
“雨柔姑姑说,抄经千遍可鉴真心。大约是说,只要抄经之人用心虔诚,所想所愿便能实现。”敖子逸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轻轻搁下。
“我不信神佛,也只抄这一次。”
丁程鑫一怔,安静的听下去。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以前做将军时,想的是如何打胜仗护佑南楚国土,后来做了凤君,想的是怎么帮你解决后顾之忧……天泽和亲时,我想南楚国富民强再不用换取和平,你受伤时我却觉得自己所想所盼不过是你的平安……今天从雨柔姑姑那里回来时,方想明白,自己所想所愿,究竟为何……”
敖子逸看着逆在光里的丁程鑫,轻声道:“我只愿你,天下长安。”
丁程鑫却从几步之遥的敖子逸眼底,瞧见了经年未少的认真和坚毅。
他的凤君,当如是。
他前行几步,立在敖子逸面前,立下了另一个诺言:
“待到来日天下长安……小逸可愿与我归隐田园,云游四海?”
云淡风轻,满室静谧。
敖子逸静静望着眼前的人,神色里竟有一抹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张。
“天下长安之路,我愿与君,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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