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17
北靖,长宁。
静安宫。
“天泽可是睡不着?”
马嘉祺敛了衣袍,端端正正坐在李天泽正对面。
月色之下,清冷静默的李天泽,一脸恬淡:“今天月圆的正好,睡觉岂不是浪费?”
“怕是白日里睡多了吧?”马嘉祺挑眉,眉目间便带了一丝痞气出来。
疫情控制进展迅速,天泽也慢慢不再管事。
四月初一,马嘉祺重新理政,李天泽便重回了后宫,安安静静做他的凤君。第一日便没起来,纵是马嘉祺也有些惊慌地请了陈泗旭回来。谁曾想,陈泗旭号完脉一句话没说就黑着脸走了。最后,还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橙河揉着眼睛瞅了瞅,道:“公子这是累着了,且让他睡吧。”
这一睡,便是十一天。
等到李天泽醒来,睡得精神头十足的橙子已将后园整饬一新。于小池子旁新辟了一处空地,寻了块石料,找人做了个天然质朴的石案,还在桌面上刻了副临安春景图……总之,一切甚合李天泽的心意。
今夜,这桩对饮,便是借了这石案的东风。
李天泽懒懒的抿了一口酒,笑吟吟道:“距离一月,且还有些距离呢。”
明晃晃的被噎,马嘉祺却仿若极为随意的笑道:“孤从未听你提及儿时的事情,所以,很好奇天泽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前尘旧事罢了,天泽记不清了。”李天泽不置可否,声音懒懒。
“父皇皇子众多,很少会顾及到我。”
马嘉祺有片息的怔滞,他看着李天泽,轻轻开口,嘴角带着些许轻微的弧度。
“孤十五岁入驻东宫,陶桃一袭白衣与孤同往。那一年,她才十三岁。孤十六岁时,她成了孤的太子妃。”
言语间,甚是平淡。
可是李天泽知晓,那并不容易。纵是在南楚,也曾听闻那一年北靖的风雨。
寂静的月色下,马嘉祺的声音有些空灵,带着些许不可琢磨的怀念。
“十七岁时,父王让我巡行边关,我带着她同去。长河之岸,沃野千里……那是我跟她都不曾见过的壮美山河。”
说完,仰头,壶中酒入喉。
墨黑的袍子染了一地的月光,他凝眸看向对面有些怅然的人:“天泽在想什么?”
李天泽惊讶于他的直白,摇摇头,笑了,掌中的酒杯在双手之间转来转去,安静的落在木桌之上,挑眉道:“只是在想,威严如陛下,也曾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也曾是顾盼神飞的弱冠少年,也曾有一起折过青梅玩过竹马的人,也曾在十七岁时战甲轻束,也曾眉梢眼角都带笑意。谁曾想,命运会将他生命里的鲜活一一抹杀,只余下一张不动声色的脸。
真是,可惜。
长久的静默,马嘉祺轻笑:“那个爱笑爱闹的马嘉祺,早就死了。”
李天泽藏在夜色中的瞳色有些深沉,声音不自觉的也带了几分缥缈:“其实桃花灼灼,也很美。”
南楚,临安。
玉箫长公主懒懒的半躺在床上,肚子大到了一定规模,小家伙就开始不守规矩了,白日里睡得昏天黑地,一到晚上就闹腾。
纵然有雨柔姑姑全程陪护,保证一切正常。丁程鑫和敖子逸还是一日日的跑了过来,必得亲眼看着公主安然才肯回宫。
“入口的东西,须得仔细查验……”丁程鑫又开始絮叨时,敖子逸忍不住看了眼雨柔姑姑,雨柔姑姑依然笑得很是温柔。
“好了好了,都知道了。”玉箫长公主都听不下去了,忙招了手唤丁程鑫过去。“你也别一天三遍的吓唬她们了,这一天天的,我看她们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
这两个月以来大致还算风平浪静,丁程鑫知晓她的心思,遂而也没瞒着她北靖发生的事情,封城之时,她自是忧心,却也晓得自己的弟弟绝非软骨之人,如今得到了一切俱安的消息,心情不免好了很多。
“你让他说吧,他不在这里说她们,就是回宫里让我来说,你可算是行行好让我耳朵清闲点吧。”敖子逸一脸无奈的模样,让玉箫长公主忍不住笑出来。
深夜的长街空旷而安静,丁程鑫和敖子逸并肩走过一条条街道,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排兵士。
敖子逸念及长公主欲言又止的神色,思虑再三,试探性的问道:“皇姐最担心的是天泽,要不要叫天泽回来?”
丁程鑫瞳色深沉,目光有些悠远:“长安之仪后,这家便不是他想回便回得了的。”
似是早就猜到了结果,敖子逸轻轻握住了丁程鑫的手,已是快五月的天,那双手却冷若冰雪,敖子逸心头一颤:“你在担心什么?”
在距他们不远处,有一人身着浅碧色罗裙,眸色清亮,悄然而立。
若问长宁城中哪家酒最好,贺少爷是不知道的。
但若问哪家饭菜最好吃,贺少爷能给你出厚厚一本攻略。
于是乎,经过三天三夜的甄选,贺少爷忍痛选了城中最贵的天香楼来宴请张真源和陈泗旭。
面对着狂撒狗粮的翔霖二人,张真源和陈泗旭像是早已习惯,很淡定的品尝着每一道菜,然后给出评价。遇见陈泗旭爱吃的,张真源还小心找小二哥问上一问,寻思着回去让府里的厨子给试着做下。
“来,敬你们两位大功臣。”严浩翔举杯
陈泗旭摇头:“可终究,死的人太多了。”
“你得往好了想,虽然有很多人离开了,但是有更多的人活下来了呀!”贺峻霖试图开导他,笑的温和而认真,“你看现在多好,人人开心,处处欢腾的,可不就是因为你们治好了这场疫病么?”
陈泗旭没有接话,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会觉得,死的人跟活下来的人相比,实在算是很少,可在他看来,死去的人也是是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母,并没有孰重孰轻之分。
张真源似是感知到了他的心理,想了想,道:“与其伤感其中,不如提升医术,阿程哥又寻了几本医书古籍,让我做聘礼呢。”
“书呢?”陈泗旭墨黑的瞳仁泛着光。
“在府里呢,回去就给你。”张真源笑地温和而认真。
这场酒席吃的是宾客尽欢。
贺少爷也很开心,因为这顿能吃掉他一个月花销的酒席,最后结账的是严少爷。
靖永世五年,四月二十七,北靖境内最后一个病患痊愈。
次日,南楚将军张真源携南楚医者两百三十人、甲士两千四百人及六百七十人的遗骸归国。
这场席卷大半个北靖国土的疫病,终是结束。
长宁城外,春风和暖。
贺峻霖淡淡道:“我原想陛下不会如此轻易放人的。”
严浩翔苦笑道:“楚帝在边关布了十万大军。”
原来如此。
半晌,贺峻霖才有些迷惘的望向远处那支缓缓前行的队伍,轻声说了一句。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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