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铁风镖局内,议事厅的窗台上,一只信鸽正不耐烦地“咕咕”叫着,等待它应得的奖赏,但那个收信的人显然已经把它给忘了。
万壑松手里捏着一张字条,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哥出门才几天呀,就遇上劫镖,十年来都没发生的事,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撞上了!如今距离游晚虬发出书信已经过去一天,那边情况变化成什么样,还是一团雾水。等儿子万彪回来还早着呢,如今镖局里没剩什么人,镖师只剩耿海,趟子手还有三个,不可能再派出有效的人手。而且家里上上下下都在忙活万樱的婚事,诸多物件还要置办,若是这趟镖真被劫了,需要赔付的数额着实惊人,别说筹办婚事了,铁风镖局怕要倾家荡产……
万壑松在房中紧锁双眉,来回踱步。他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敢报案,更不能将消息泄出。镖货被劫,对镖局的声誉会产生极大影响。他必须迅速拿定一个主意,怎么办?
“鸽子!叔,谁的信?”万樱一脸惊喜地从外面跑进来,拿起窗台边的布袋,掏出豆子喂鸽子。“是彪哥要回来了么?”
一个公子哥模样的年轻男子跟着万樱走了进来。他长着一张无忧无虑的娃娃脸,看神情举止,显然与万樱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他正是万樱的未婚夫钟慕山。
“彪兄不会这么快回来吧。”他凑到万樱身边,伸手抚着鸽子灰绿的羽毛。
万壑松根本没心情搭理他们。万樱扭头看看,这才觉得不对劲,连忙问道:“叔叔,是有什么事么?这是谁的消息?”说着,轻轻地将他手中的纸条抽了过来。
只见纸条上写着:沿淮上游,镖队遇劫。劫镖者一为送归客,余者不详。虬即往驰援,二日后候于四方客栈,容面禀其情。
“啊?!是我爹!有人劫镖!”万樱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这件事。
钟慕山将纸条接过去一看,也不禁惊惧道:“送归客?!怎么会这样?”
“送归客是谁?”万樱问道。
“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钟慕山答道:“至今为止,江湖上还没人能逃过他的追杀。”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万壑松长长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得尽快出发,希望大哥能挺得住。家里的事,樱儿,只能暂时交给你了。慕山,你要尽力帮她,我们现在是真的需要你。”
“万叔叔放心,慕山当然尽力而为。”
泪水在万樱的眼眶里打转,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万壑松匆匆走出去。
钟慕山过来安慰道:“樱儿,你先别急,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那个报信的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万樱低下头,一颗泪珠掉到了衣襟上。从小到大,她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只知道父亲身怀绝技,纵横江湖,是整个家族的支柱和骄傲。在父亲为她撑起的晴天下,她从来不曾想过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是什么滋味。可现在……她眼前仿佛出现了父亲在战场上拼命,浑身是血的情景。
“慕山哥,”万樱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脚,道:“如果我爹不在了,怎么办?”
钟慕山不知该如何作答,下意识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儿,道:“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樱儿,你放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这句话给了万樱莫大的慰籍,她抬头望着钟慕山道:“慕山哥,我想……我想去找我爹。”
“你自己去么?”钟慕山有些意外,道:“这能行么?”
“不是还有你么?”万樱道。
正说着,万壑松又匆匆走进来,一手拎着一个包袱,一手捏着几张纸。身后跟着镖师耿海。耿海是个半老头子,已经有些谢顶。他跟随铁风镖局很多年了,是资格最老的镖师。因为年纪大了,一般就不再让他走镖,大多时候留下来看家护院。
万壑松将包袱背在身上,语速很快地交代:“听着,我走之后,你们两个有事要多和耿海商量。这次劫镖的来者不善,难说后面还有没有动作。这张清单是为你们婚礼要准备的事……”
“叔,”万樱打断他,道:“别说了,我爹由我去找!家里离不开你,你一走,我可当不了这个家。”
“这怎么行?”万壑松不假思索地道。
“让我去吧!”万樱一把将万壑松肩上的包袱抢下来,道:“我问你,你去了能做什么?”
万壑松道:“能救则救,救不了就打探消息,寻找线索,好为下一步打算……”
“这个我也会。”万樱道:“我长这么大都没为我爹操过心。让我为我爹尽一次力吧,慕山哥和我一起,一定要找回我爹爹!”她说不下去,眼泪夺眶而出。
钟慕山见状,忙点头道:“我愿意陪樱儿去。万伯伯的事,就是我的事,让我们在家等消息,也实在坐不住啊。”
万壑松见他们说得坚决,考虑良久,轻叹道:“也好。这镖劫得古怪,难说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他没说出口的是,万一有人想调虎离山呢?发生了劫镖,自己前去应援,是自然而然的事,会不会正落入对方的设计?只恨自己没有分身之术,不能兼顾两头。想来想去,便改了主意,只嘱咐道:“一路上要见机行事,切不可与人斗狠。你爹爹现在多半也用不着你们救了,尽量多打探消息,不必逞强救人。保住自身要紧……”交代了一堆,又确保他们带足了防身之物和银两,才让他们出发了。
金陵城依旧繁华似锦,扬子江仍是浪滔滚滚,熟悉的景物,在万樱焦虑的心情中,却仿佛全都变了样。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很长时间,万樱几乎不说什么话,一向活泼的笑容从她红润的脸上消失了。直跑得马力已尽,她才不得不放缓赶路的脚步,一边放马在路边吃草,一边休息。
钟慕山也很累了,看看心事重重的万樱,安慰道:“万伯伯那么好的功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不是说,没人能从送归客手下逃生的么!”万樱有些生气地道。
“那是江湖上这么说。万伯伯的滚雪刀,可是三大名刀之一,不会有事的。”
万樱咬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大路前方,道:“你一会儿说送归客从不失手,一会儿又说我爹没事,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不用你哄我!”
“那个……”钟慕山只好琢磨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道:“因为你家有麒麟甲呀!万伯伯又会铁臂功,送归客的双钩再厉害,也不容易得手的。”
万樱闻言,心情稍有缓和,道:“就是,我就不信我爹会输给什么送归客。他敢劫镖,我早晚要给我爹出这口气!”
“这个自然。他最好每日焚香祷告别让我碰上,不然让他尝尝我家的机关术!”
万樱“噗哧”一笑,道:“对!请他去你们钟府的六神堂坐坐,看他还有什么咒念!”
钟慕山见她情绪好了些,有意转移话题,道:“对了,写信的那个叫虬的人是谁呀?我好象不认识。”
“他叫游晚虬,是新来的一个杂役。”
“杂役?”钟慕山有些惊奇道:“他的字写得不错。”
“当然了,他是个秀才。可惜我家没有用到秀才的地方,账房也用不着他。”
“哦?”钟慕山道:“他是来参加乡试的么?可秋闱早就过了。”
“不是。他想进书院,又交不起膏火钱,就先找个事做着,挣口饭吃。”
“他信里说要驰援万伯伯。他一个秀才,驰什么援?”
万樱瞄他一眼,道:“这人藏得可深呢。我爹说他功夫好得很。”
“你爹怎么知道的?和他交过手了?”
“他怎么会和我爹交手啊!但是有一次,我爹发现他独自干活的时候,会偷偷练功,扫帚抹布,在他手里就象刀,象剑,象暗器。”
“竟有这样的人!”钟慕山惊讶地挑着眉毛,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猜呀,他可能是想改行当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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