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声蝉鸣来的比往年都要早。
“先生醒了。”
祁青阳坐在苏清床边,熟练地打湿毛巾为苏清拭去身上的冷汗,那细柳条似的胳膊在祁青阳手下微微地颤。
“先生,坐起来吧,我为你擦后背。”
苏清被扶起来后才忽然惊醒一样,徒劳地护住自己身上的疤痕:“我自己来就好。”
祁青阳只当听不见,又涮出毛巾,把着苏清的头为他擦脸:“我不看,先生,别怕,我不看,我闭着眼睛为先生擦,只要先生别赶我走。”
祁青阳的眼睛确实闭得严严实实,除了涮毛巾,没再睁开过眼睛。
最后祁青阳端着一盆水走出屋内,还不忘嘱咐苏清:“先生先穿衣裳吧,我总闭着眼睛怕一不留神就要摔倒了。先生应该不舍得我摔得鼻青脸肿吧。”
“……嗯。”
苏清较之以前话更少,人也寡淡。虽然他不肯说,但每每的泪痕都出卖他夜晚的煎熬,好在苏清的精神比最初好了不知多少,身体也恢复许多,在旁人的搀扶下也能走上好一段路。
“早。”
苏清扶着墙走出屋,迎面遇见了戏班长。
“你啊,怎么又自己走,摔倒怎么办。”
“总不好一直麻烦你们,我现在也可以自己走。”
“郎中说了,你在床上躺了许久,走路无力是正常的,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自己走,就和以前一样。不过在那之前,”戏班长把苏清扶在墙上的手放进自己手里,“先叫我们帮帮你吧。”
手上的温度在升高,戏班长手心的温度比冰冷的墙要高上许多。
“多谢。”苏清的目光点在手上,“多谢你们……”
“今日立夏。”戏班长打断他的话,“要吃立夏粥,李耳烛买了些蛋,做熟了咱们来斗蛋,今年不知谁能当那个‘蛋王’。”
苏清二人到时,李耳烛正拿着漏勺捞蛋,撇去煮碎了壳的,剩下的装进了各自的网兜里。虽然苏清不大感兴趣,但还是被李耳烛挂了一个在脖颈上。
医馆的小学徒们也一人分得一个,都高高兴兴地拿着彼此炫耀去。
苏清出了神地瞧,小学徒们脖颈上个个挂着蛋,小脑袋都凑到一处,叽叽喳喳地比谁比谁的大,还要轻轻地敲,又盼着自己的蛋硬,又怕一不小心把蛋敲碎了去。
原来这院中是有树的吗?苏清呆滞滞地想。院中有颗合抱粗的柳树,在此处数月有余,如今才终于注意到它的存在。
柳絮吹吹卷卷的,偶尔会落在小家伙们的脑袋上,远远瞧着,更像是雏鸟儿了。
苏清看外面出了神,屋内的三人看苏清出了神。立夏时分,面前人还披着薄衫,静悄悄地瞧着窗外,无人能窥得他的心思,只有出神时,才偶可捕捉他眼中迸出的向生力。
他想活着。即使如石下潮虫,苟延于世。但他又不忍拖累任何人,又不忍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一炬。于是一方化作丝线系进他的脖颈,一方化作木棒,操纵着他的肢体。唯一的一张嘴,还总发出些言不由衷的话。
春意沁暖衫,满室的千言万语,汇成长长的叹息与一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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