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人马走进大凉,颇有一股骇人的气场,为首的那人高高在上,看着这些纷纷逃窜的人们,说道:“奉旨前来,今若是众人愿意归顺朝堂,皆可放之。否则一律当斩,我素来不喜欢留叛党。”语罢,薛衍的眉梢轻挑,眼眸深沉,口气却容不得一丝商量。
如今王妃离世,林大人自刎城门,百姓们知道没有了依靠,眼见着朝廷的人已踏进城中来,最明智的选择自然是选择服从,况且那耀眼的白旗现在还挂在城墙上。
一个年轻人跑了出来,跌跌撞撞走到薛衍面前,手中还挎着一个布包,只听他哭诉道:“将军,您,您当真能放了我们一劫吗?”
薛衍看着他,沉下脸说道:“刚刚的话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言下之意就是他肯定不会动他们分毫,但前提是他们要听话。
那人顿了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立即跪下,大喊道:“多谢将军!”
大家见薛衍这样说,纷纷不打算逃了,站在街头两侧跪下,远远望去尤其壮观。
正午的太阳已经升起,大凉沉浸在这样一片风沙和暖阳之下,仿佛刚才的事如梦如幻,就这样轻飘飘地过了。
晋王可能万万没想到自己留给姚芸芸的那一万多精兵和右符,如今双双落在了薛衍的手中,自己还得个叛贼的称号。
见此情景,秦淮钰和苏云青都甚是满意,向薛衍投来欣喜的目光,倒是薛衍,情绪波动却十分难以捕捉。他看着这些归顺的人,似在沉思。
秦淮钰在一旁笑道:“将军,看样子我们这次相当的顺利啊!”
苏云青却不以为然,“你可别忘了还有十万人呢!”他这番话弄得秦淮钰方才的喜悦消散了不少,有些闷闷不乐。
“你这时说这丧气话作甚,我们赢得把握十之八九啊!”
苏云青瞪了他一眼,“这叫丧气话?叫你随时做好准备有错了?”
“你……”秦淮钰一咽,不知说什么。
薛衍看着他两人吵得津津有味,懒得加入其中。他眸色暗淡,若有所思,在想怎么耗费最少的兵力,让晋王上钩。
突然耳边清净了些,秦淮钰板着脸不想理苏云青,转而问薛衍:“将军,你说现在咱们应该做些什么?”
许久,薛衍才淡淡说道:“守株待兔。”
两人没想过他会蹦出这么一个词,都有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薛衍没解释,反而一脸正经说道:“你去让人传消息到湟中去,就说我们快到大凉了。”
晋王这边按理肯定知道皇上已经出兵,只是他压根儿没想过薛衍他们会选择先走大凉这条路。而且这几日他们快马加鞭,按照往日的速度,说快到大凉倒也不会惹人怀疑。
秦淮钰十分信任薛衍,一听他这样说,赶紧点头:“好,就这么办!”
苏云青满脸疑惑,心想难道他就听懂了?怎么自己还是懵的呢??
鉴于折腾了这么久,薛衍吩咐大家稍作休息,否则谁也吃不消。
有人提议说小胜一场,不如去大凉最好的酒楼庆祝一番。刚提出这个建议,却被薛衍一口否决,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冷说道:“谁要是敢私自去,爷准打断他的腿!”
不过他考虑的一点也没错,大凉百姓才经历生离死别般的痛苦,他们就寻酒作乐,这让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心里肯定是不爽,且不会打心眼里尊重你的。
还有就是因为这一场占了风头,就干脆撒欢,那到时候晋王来的时候,是否能做到全力以赴呢?
秦淮钰跟着附和:“是啊,咱们不可轻易骄傲,这仗还没开始呢,别就泄了气。”
大家想了想,也的确合理,便谁也不敢提了。于是就在城中先住下,而苏云青则让苏榕榕跟苏尘去后厨打下手。
简易的木桌,摆着几道小菜,一壶女儿红,苏云青见了,越发佩服薛衍。
他以为薛衍既然年少轻狂,那么这次轻易拿下大凉,心里肯定很傲气的,也肯定不愿将就,吃这些简陋的饭菜。
果然眼前的这个人,做事为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思考,给人很稳的感觉,而这,也绝不是错觉。
略微昏暗的灯光之下,薛衍没多半句话,一个人坐在那儿,慢慢喝着酒。
褪下戎装,换上一席长衫,倒显得人亲近了许多,透过袖口,臂膀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苏云青坐过来,端起酒杯说道:“薛将军,老夫敬您一杯!此次若不是你考虑如此周到细致,咱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年纪轻轻真让我甘拜下风!”
薛衍自然也很爽快地回敬了一杯,看着苏云青轻轻笑了笑,这些赞誉他听得也不少,或真或假随他去吧!
这时苏榕榕端了菜过来,一看到薛衍,不知为何就紧张得不行,却也不是那种纯粹的害怕,而是带着微微的惊喜。她理了理发髻,深吸一口气走过来,莞尔一笑,“将军,您辛苦了,我特地让厨房又做了这杏仁佛手来。”
一盘白白嫩嫩的豆腐,淋上糖浆,惹人垂涎欲滴,只可惜薛衍不喜甜食。
苏云青看了她一眼,没多想,毕竟薛衍之前救过她一命。
看薛衍没拒绝,苏榕榕脸上扬起一丝俏皮的笑,坐到苏云青身旁,手肘撑着下巴说道:“将军,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快吃,可好吃了!”
薛衍突然停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那眼神难以表述,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思。换做外人见了,只觉得身上一阵凉意。
苏榕榕装作没看到,撅着嘴不满说道,“您不吃,那爹爹你吃,这么好的菜,不吃浪费了!”说着看向苏云青。
苏云青本就是大大咧咧的糙人,拿起勺子真就挖了一大勺。苏榕榕蛾眉一皱,想去挡他的手已经迟了,“哎呀,您还真吃了!”
这时苏尘也凑了过来,“有什么好吃的!”苏榕榕只觉得无语,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爹吃了就不高兴了,胳膊肘往外拐!”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不太对,对薛衍讪笑道:“将军,我没别的意思……”
薛衍放下筷子,表情淡淡的,根本没把他这话放心上,“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说完便起身走了。
苏榕榕赶紧跟着走了过去,剩下苏尘和苏云青倒一点也没在意,凑在一起吃着杏仁佛手。
“将军!”少女的脸庞扬起柔和的笑意,肩头上披散着细软的秀发,显得人可爱温顺。她蹦蹦跳跳到他面前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她指的是薛衍救自己的事。
只见薛衍抱着双手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眉眼之间一点温度都找不到,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这事已经过了,你不用这样献殷勤。”他倒是半分脸面不留给她的。
苏榕榕却丝毫不气馁,厚着脸皮说道:“您怎么这么凶啊,我也没做什么啊!我爹说了,您是我们家的恩人,对于恩人自然要心怀感恩之心。我看您好像不太喜欢甜食,那我明日重新做几道菜来……”
薛衍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不用。”
苏榕榕继续锲而不舍地跟着,薛衍没理她,走进房中关上门。
结果苏榕榕一只小胳膊却挡在两扇门之间,“等等!我还有话说。”她脸有些泛红,觉得如鲠在喉。自己好像喜欢上这个凶巴巴的人了。
还没等她开口,薛衍似乎早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他冷冷说道:“你最好在我发怒之前收起你那些想法,因为我对你没有半分兴趣。”
“可我对你有兴趣啊……”她眼眶湿润,委屈巴巴的,快哭出来了,走上去想拉一拉薛衍的手,却还没靠近就被人甩开袖子。
薛衍虚眯眼眸,看着她冷冷说道:“苏小姐,请自重。”
苏榕榕不甘心,一脸无辜,“我怎么不自重了?难道主动就是不自重?喜欢你,有错吗?”
薛衍被她逗笑了,但笑容依旧冷淡,“说完了吗?”
苏榕榕乖巧地点点头。
薛衍收敛了笑意,准备关门。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
“对,我这人就是心窄得很,有了喜欢的人便留不的其他人的位置。所以,苏小姐,你不必庸人自扰。”
要不是看在苏云青的面子上,可能刚刚他就发火了。他真的有些烦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把门猛地一关,苏榕榕立即把手缩回,被他吓得愣在原地。
有喜欢的人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就那个臭脾气和跟石头一样的心还能有哪个伟大的小姐姐把它捂热了?
薛衍斜靠在床边,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里拿着烟婵给他的两个平安符,一个是之前买的,一个是她亲自缝的。
谁说当时他就没动半点心思的,看着那几句诗,果然心情变好了很多。
忽然他感觉另一个符里好像装了什么东西,他轻轻拆开,只见里面装了些香料还有一张卷成一团的纸,带着清淡的香。
打开一看,是她娟秀的字,上面写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也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拆开,如果拆开了,我想给你说:薛衍,我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都平平安安,这是我唯一的夙愿。
我也好想随时陪在你身边,可是我要告诉自己,我必须成为你坚强的后盾,在外面请勿挂念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好事多磨准没错,我们的未来还很长呢!
他看了好一会儿,感觉胸口一阵暖流,眼前好像又浮现起她的脸。沉默了一阵,他收好平安符,装入怀中,喃喃自语道:“就快回来娶你了。”
这一夜,对于在洛阳的烟婵其实也同样漫长。
其实不只是今夜,在他离开后的每一夜,她何时不是呆呆地望着那弯月亮,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就快回来了。
烟婵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自己穿着火红的嫁衣,撩起盖头,偷瞄着马背上的少年,只见他意气风发,英气逼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温柔而不自知,烟婵舍不得挪开眼,就这样互相看着看着……后面记不清了。
一觉醒来,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子,烟婵坐了起来,只听外面玉露喊道:“小姐,老爷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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